菱歌大惊,也忘了害怕了,飞奔过去,扶住了委地的宇文瑛,惶急地哭了起来:“可敦,可敦!”
摄图吓了一跳,酒也醒了许多,连忙将宇文瑛接过去搂住,以为是邪祟侵袭,急忙喊道:“快去请乌达有!”一边轻轻地拍宇文瑛的脸,呼唤道:“可敦,可敦......瑛儿,瑛儿......”(乌达有:女萨满)
宇文瑛羽睫紧闭,无声无息。
菱歌忽然一阵恐惧,她经历了太多亲人的离去,阿耶,阿姨,康阿兄,宇文玖,六伯,九伯,还有那么多叔伯兄弟姊妹。她好怕宇文瑛也会沉睡不醒。
她忽然像陷入了一个噩梦里,以前一直刻意不去想的亲人,哀伤地望着她,周围来来去去的人,说什么她都听不清。
宇文玘看着宇文瑛倒地,也是心魂大颤,只是他名义是摄图养子,不方便过去扶,只是心里焦急。这时候看见菱歌小小的脸孔雪白,泪水纷纷而落,小嘴微张,双手保持着一个向前伸的姿势,像是在要抱什么,又像是要挽留什么,神色又哀伤又痛苦,不由大吃一惊。
他知道她是被吓住了,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将菱歌紧紧搂住,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一边轻拍她,一边柔声安慰,就像多少次菱歌做噩梦时一样:“别怕,别怕,阿兄在这里。”
场面一时大乱,小阿斯德氏和雍羽等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了,大家心里都在猜疑,是不是有人给宇文瑛下了毒,在场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有人高兴,有人惊慌,有人忖思,也没人去关注豆奴了,那狼卫刚刚停在人群外,也有点懵了。
谁知摄图越急,那乌达有就来得越慢,好不容易来了,高大肥胖的身躯站在那儿喘息半天,然后从怀里摸出法器摇铃做法,指天指地口中念念有词,宇文瑛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菱歌这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吸了一口气,含着一包眼泪,对摄图道:“父汗,叫段先生来看一看吧,段先生医术好。”
摄图这时只要能把宇文瑛救醒,什么都好,连忙让请,一声声传出去。
不多时,一个青衣人便过来了。他看上去不到而立,风姿静雅,和在场的人穿的都不同,从头到脚都是中原文士的打扮,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簪子簪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青色衣领衬着他白皙肌肤,像玉石般泛着冷光,他信步走来,明明周围都是人,他却有一种处在山水草泽之间的悠然仪态。
见他过来,还没等摄图开口,菱歌就急急问道:“先生,你快替可敦把把脉好么?她突然晕倒了,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直都不醒......”说着,又泫然欲泣。
段先生温和地对菱歌说:“好,你别急。”伸出手去直接搭在宇文瑛的脉门上,沉吟片刻,又诊了一次,摄图和菱歌都紧张地盯着他。摄图这时候头还有点晕乎,但先是被惊吓又被夜风一吹,基本上清醒了,着急地问道:“段先生,可敦如何了?为何会呕吐晕倒?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他这时候也有点怀疑了。
段先生收回手,站起来低眉平静地回答:“回可汗,可敦这是有孕了,为什么会晕倒?那是因为怀孕初期本就胃逆,加上可敦精神倦怠,又被这血腥场面一激,才受不住呕吐晕倒了。”
菱歌眼里,段先生和阿兄一样,都是最温和的人,可是她硬是听出了先生的话语里淡淡的不满。她脸上眼泪还没收起,就对摄图怨道:“都怪父汗!”
摄图一听说宇文瑛是因为有孕,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抱着宇文瑛站起来,往大帐里奔去。
阿斯德部的人见宇文瑛是因为怀孕,并不是他们想象的中毒,不免失望,小阿斯德氏更是又嫉妒又气苦,扭过脸向远处那狼卫没好气地喝道:“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执刑吧,等着干什么?”
众人又激动地鼓噪起来,菱歌见宇文瑛都被刺激得晕过去了,这些人还是不减兴致,十分厌恶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气愤地拉着宇文玘的衣服道:“阿兄,阿姊都这样了,在阿姊有孕的时候,行此酷刑太不吉了,可汗就不怕阿姊做噩梦吗?”
眼看那狼卫又要将人拖走,宇文玘向唐元做个手势,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那狼卫拖着豆奴往外去,这是要示众一圈后要纵马狂奔了,一些嗜血的人听着豆奴惨叫的声音,看见他徒劳使劲,纷纷取笑:“不自量力,还想拉得住马吗?”“一会儿裤子就拖下来了”云云,有的甚至开始打赌豆奴会坚持多久,赌他能不能坚持到天明还是清醒的......
黑马渐渐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而去,这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东击在豆奴的头上,豆奴的嚎叫声戛然而止,人也不挣扎了,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
等到小阿斯德氏和阿斯德金发觉不对劲,令狼卫停下,奔过去看时,发觉豆奴太阳穴上一个洞,人已经气绝了,那个击死他的竟然是个拗断的箭头。
小阿斯德斯尖声叫起来:“谁干的?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