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时见顾皎回来,习惯地冲她扬起个笑,在看清她身后的人后,笑意未尽便僵在了脸上。
慕晚笑眯眯地冲她点了点头。
锦时轻轻吸了口气,震惊地看向了顾皎,眼中满是“娘娘您已经这样不管不顾了吗”的意味。
顾皎想到之前逗弄锦时时说的话,再看看一脸不明所以的慕晚,果断选择了闭嘴。
“我怎么瞧着你宫里这位小丫头,像是有些怕我呢。”
慕晚疑惑地看着出门时慌不择路差点撞上门框的锦时,问道。
顾皎言之凿凿地答道:“她怕生。”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冲慕晚眨眨眼:“现在没别人了,慕大将军可愿意开口了?”
慕晚也不客气,坐下后佯装思索:“听故事可是要付银子的,不知娘娘打算给多少?”
“那就……清客园的一坛美酒?下次开封泥,我陪你不醉不归。”
“拿我的酒还我的债,也就你说得出来。”慕晚摇头失笑。
顾皎手支在桌上,毫不心虚地挑了挑眉。
慕晚的故事倒也不长,她讲得缓而平淡,仿佛只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她没有骗顾皎,她最初的名字的确是慕婉。
那年,慕吟风慕将军刚刚率兵打退了试探天煜兵力的北漠,回到临阳便见到慕夫人低声哄着怀中的小慕婉。
接过慕婉时,在沙场上神勇无双的慕老将军手抖了抖,差点把她摔了下去。
慕婉的名字是慕夫人起的,原本是寻常家女儿常见的名字,可是随着慕婉渐渐长大,却愈发让慕夫人发愁。
慕家在临阳的宅邸颇为清净,慕吟风多在军营里住着,府上常常就只有慕婉和母亲两个人。
军中除了几个亲信偶尔上门探望,旁人多的是连慕夫人的面都没见过的,更别提慕婉。
后来慕婉渐渐大了,偶然见父亲晨起练枪,顿时来了兴趣,有样学样地拿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枪比划了起来,平日不苟言笑的慕吟风见了,一时兴起便手把手教了她几招。
原以为只是孩童玩闹,可慕婉却练得一天比一天认真,后来有一日,慕吟风悄悄问她,想不想跟着他去军营。
慕婉自是愿意的,父女二人一拍即合,当即瞒着慕夫人到了军中。
军中行事不便,慕吟风便把慕婉托给了自己的副将,只说是自己的侄儿,来军营历练的。
几番下来,慕婉往军中跑得愈发轻车熟路,将士们也都知道了将军家有个陶瓷儿般的男娃娃。
慕婉更是给自己换了个同音的名字,慕晚。
等慕夫人终于发现慕晚日日早出晚归的内情时,慕晚早就和兵士们打成了一片。
慕吟风花了好大力气才哄好夫人,即使如此,慕夫人仍旧常常忧心,如此这般下去,自家女儿真将自己当成男子可怎么办。
所以第一次回京时,慕夫人在马车上循循善诱地指着帝京的姑娘们给慕晚看,试图让她生出打扮自己的心思。
成不成功不知道,但是慕晚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裙子太长,的确是不太好练剑的。
顾皎那次见到慕晚,便是她在慕夫人的威压下换上了裙装,因为不习惯,在路上还摔了好几次跤。
“那次父亲原本要将我和母亲留在帝京,不过母亲不放心他,便没有答应。”慕晚侧了侧头,“本想跟你道个别的,不过临走那天你刚好不在府上。”
再回到临阳,在慕吟风的有意栽培下,慕晚的兵法日渐精进,后来被人发现她竟是住在慕府,慕吟风便对外公开了自己和慕晚的关系。
只不过,在慕晚的提议下,改成了父子。
当时,慕晚只是觉得以这个名字,若是让弟兄们知道自己是女子,保不齐又是一顿鸡飞狗跳,不成想,这暂缓之计,却造就了后来之事。
慕吟风为天煜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接到顾青行的信,回京助君珩继位。
旧伤复发后,他终是没能坚持到临阳,倒在了路上。
而慕夫人一力操持完丈夫的后事,在一个寻常的晚上看着慕晚入睡后,静静地追随丈夫而去。
“其实我知道的,很久以前,父亲便允诺过母亲,生死相随。”
慕晚仰了仰头,眼边的红意并不明显,却让顾皎心头一酸。
“他临去前却反了悔,握着娘亲的手叮嘱我照顾好她,我知道,那话本就是说给我娘的,而她听了后也笑着点了头。”
听到这儿,顾皎心中微叹,慕夫人,也只是想让慕老将军安心罢了。
她看着慕晚,语调轻柔:“能和心爱之人相伴始末,或许也是伯母所求。”
“嗯。”
慕晚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后来,陛下来了。”
一是拜祭故人,二是询问慕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