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这么久了没去跟恩公道过谢,有些失礼。
她跟慕晚问了沈舟的住处,想了想又托怀安找了些珍贵的古籍带上,一瘸一拐地找了过去。
沈舟刚从院中起身,正要回房。
他仍旧是一身洗旧的月白色长衫,长发低挽,松松垮垮搭在肩上,若不是顾皎亲眼见过那匹狼被一击毙命的样子,怕是真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了。
听见脚步声,沈舟回过头,见是顾皎后微微一怔。
顾皎露出个和善的笑意:“沈公子这些日子住得可还适应?”
沈舟回过神,眸光在她身上落了落,而后轻声询问:“娘娘的伤可是无碍了?”
顾皎先是因他的称呼微微讶异,而后想到那日他也在场,自己和君珩的身份怕是早就从怀安他们的称呼中显露出来了。
“好的差不多了,这才有机会来跟恩公道谢。”她笑道。
沈舟却忙垂下头:“沈舟一介草民,怎么当得娘娘如此之言。”
见他推拒,顾皎也不再提,只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屋内的陈设很整洁,虽说是暂时的住处,但也能看出所住之人的心性。
沈舟没有推辞,收下顾皎带过来的古籍,又端过一杯淡绿色的茶水,放在了她手边:“这茶是青杏泡的,还搭了些陈皮,口感酸甜,娘娘尝尝?”
顾皎抿了一口,当即惊喜抬眼。
这茶,当真是很对她的口味。
见她喜欢,沈舟眸中也散开了些许笑意。
他知道她一定会喜欢,却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拿给她尝……而今,即便相逢不识,对他而言,也已足够满足。
“恩公——”顾皎放下茶水,开口唤他。
“叫我沈舟就好。”沈舟打断她道。
顾皎转了转眼,而后一笑:“那……你也别自称草民了。”
“不瞒你说,我是当真听不大习惯这些称谓。”
沈舟犹豫一瞬,轻轻颔首:“好。”
顾皎笑着拿过杯子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沈舟,在他伸手接过之时,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左腕之处落了落。
——那里白皙如玉,无一丝瑕疵。
不是他。
是啊,不可能会是他的。顾皎也不知是释怀还是放松般叹了一声,来时设想的那些可能面对的情形被一并抹除,望着眼前之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感激。
她调整好神色,从容地冲他举了举杯,将茶水饮尽后又轻赞了一声:“好茶。”
沈舟淡淡笑着,亦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闲闲地和沈舟聊了片刻,顾皎本只是不想太过冷场,最后却忍不住深深拜服于他渊博的才识经纶。
民间隐士颇多她是知道的,也耳闻过不少高人奇士的传说,但寥寥数语间将天下之势精准点出,无一句赘言,即便见惯了闻名帝京的才子宁斐之,她也依旧被惊艳到了。
要是顾青行在,以他爱才之心,一定会忍不住举荐他入朝,说不定还会结个忘年交什么的。
嗯……入朝?
顾皎走了走神,想到如今各怀心事的朝臣们,忽地便萌生了个念头出来。
“沈舟,”她改了口,“你日可有什么打算?”
沈舟目光微顿,而后笑道:“大抵是随心而走吧,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那你可想与我们一道去帝京?”顾皎说完后又觉得这话有些突兀,又道:“我的意思是,公子既有这样的学识,若是无用武之地,实在是有些可惜。”
闻言,沈舟沉默一瞬。
“沈舟知晓娘娘好意,可……”他微微敛眸:“我并无为官之心。”
顾皎也明白过来,这样的人要是想有一番作为,早便成事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引荐。
就像宁斐之,要是给他个一官半职,他得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憋屈死。
“是我唐突了,公子莫放在心上。”她并不坚持,笑道:“但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顾皎一定竭尽所能。”
沈舟清浅一笑,语调却微微变了:“娘娘这样许诺,是因为我救了陛下的缘故?”
提起君珩,顾皎眼中便带了些无奈,这些天他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也不知又在纠结些什么。
见状,沈舟眸色微沉,没等她开口,便道:“沈舟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执念,但娘娘的好意,沈舟心领了。”
虽然一心想着报恩,但话已至此,顾皎也不好再提,暗暗惋惜了一瞬,便告辞而去。
在她走后,沈舟静默许久,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那里……原本是有一道伤痕的。
那是很久以前,他在一块木牌上刻字之时,不小心错了刀留下的。
当时没有太过在意,过了段时日伤口便溃烂了几次,再之后就一直没有好,留下了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