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嫡独子司马瑜与翰林学士嫡长女江含辞成婚,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半个汴京城都喜气洋洋。
烛花摇影,良宵美景,这桩隆重的婚事即将要进入最后的正题。
江含辞端坐在红帐里,盘金绣龙凤红喜帕盖住了她不安的面容,一袭绿罗销金大袖喜服上,鎏金雪梅朵朵绽放在蔓延的枝丫上,这并不是她特命为之的重工之作,而是为着补救--继妹江含钰在婚礼三天前剪毁了她的喜服,云嬷嬷和几个女使拼着不眠不休,赶在出嫁前补成了一件杰作。
但另外一件事就不是她一己之力可以补救的:继母将嫁妆缩减了数成,这十里红妆的嫁妆只是些虚架子,婆家若是计较恐怕不好交代。
桩桩件件,无不令她悬心吊胆,连同相府为什么要迎娶她这个自幼失恃又失爱于父亲与继母的长女,她也是茫无所知。
门外传来嘈杂声。
“小姐,许是姑爷来了。”侍女水碧小声提醒江含辞。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喧闹声陡地涌进喜房,忽地又随着手忙脚乱的掩门声戛然而止。
新郎司马瑜的脚步声有深有浅,显然是醉意已重,他经过楠木八仙桌时还扶了一把,鎏金石榴红桌布被扯动,带着上面的杯盏一阵颤动。
透过喜帕边缘,江含辞看到一双乌皮靴带着绯色官服朝自己摇摇晃晃地走来。水碧道个万福递上喜秤,司马瑜也就挑开了喜帕。
两下相见,江含辞先是被扑面而来的酒气所袭,她侧身道个福,抬头看到她的新郎头戴簪着品红宫花的展脚幞头,身着绯色官服,面如傅粉,浓厚的眉毛下,一双瑞凤眼含着迷醉的神色,是个神采英拔的人物。
江含辞悬着的心放下一截,司马瑜二十四岁上就进了正六品的户部郎中,相貌又如此俊朗,是她这个不得宠的翰林府长女有福了。
司马瑜似乎对新娘的美色也颇为满意,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眉如轻烟,杏眸流光,左眼角隐约有个浅红的痣,丰腴的朱唇微微上翘,浮着一个羞涩的笑。
他微微仰头咧嘴一笑,江含辞看到了下排的骈齿,不禁心头一恙:美中不足。
喜烛高照,洞房良宵。江含辞攒紧了锦被,旁边的司马瑜的呼吸声均匀而厚重,看来睡得香甜。
江含辞却睡不着,新婚之夜,新郎与她同床共枕但一清二白,她松一口气,又悬起一颗心,说不清的滋味。
翌日一早,云嬷嬷便带着侍女水碧、霜月前来伺候。云嬷嬷是含辞生母的陪嫁嬷嬷,遵着托孤寄命带大了含辞,又陪着含辞出嫁,虽是主仆,却胜似血浓于水的亲人。
看到含辞独自躺在黄花梨雕福寿夔龙架子床上,眼神空洞,云嬷嬷满心不忍,上前去握住含辞的手,宽慰道:“小姐,姑爷当日是铁了心来求娶的你,任夫人怎么托情举荐二小姐都不为所动,姑爷必是对你有情的,来日方长,千万不可心灰意冷,今日去见相爷和夫人还得打足精神。”
相府数典堂堂屋里,一对新人向相爷司马熠和相爷夫人请安。
相爷和传闻中一样不苟言笑,对儿子一番勉励,对新媳妇倒是和颜悦色。相爷夫人是个菩萨相,满面的慈爱,提到的多是早日开枝散叶的嘱托。
相爷离开后,阖府亲眷来见,堂屋里一时热闹起来。
堂嫂杜芳蕊一身瘦削一脸精明,如今代相爷夫人持家,她拉着含辞的手赞不绝口,“今日见了弟妹才明白二爷当日为何那般坚决了,弟妹这才貌放在汴京城确实是数一数二,我看着都喜欢得不得了。”含辞见她如此浮夸,心想堂嫂不愧是富户家的长女,惯会交际说场面话。
相爷夫人命取来一套金镶玉草虫头面送给新媳妇,堂嫂杜芳蕊亲自接来送到江含辞手上,满面的笑都要溢出来,“这套头面是婶婶的体己物,足见婶婶有多疼弟妹了。”江含辞忙不迭地还礼。
相爷夫人含笑道:“芳蕊是最妥帖的,含辞是新媳妇,你日后在掌家之事上也要多带带她。”
这一句话,点到杜芳蕊的痛处,但她面上仍然不露声色。
一旁的堂弟媳钱芩却冷不防说了句,“江內翰家的女公子,才貌自然是不俗的,嫁妆单子也是殷实得很呢。”江含辞闻言兀地赧了脸。
堂上的相爷夫人顿时敛住了笑意,“此事不准提起。”
杜芳蕊眼明嘴快,对着钱芩抬起右手扬了扬帕子,笑道:“三弟妹怕不是饿着肚子犯头晕说浑话”,又请相爷夫人的示下去安排早饭。
入席时,杜芳蕊特意拉住江含辞,低声说道,“三弟妹最是个心直口快的,刚才的话可别往心里去。”
回房后,侍女霜月一五一十地把早上的经历说给云嬷嬷听。
“今儿的事,小姐怎么看?”云嬷嬷含着笑慢慢对江含辞说道。
“云嬷嬷坐下说吧,吃盏茶”,江含辞自己也端起茶盏,却不喝茶,一双晶莹的眸子望向茜纱窗外的几丛芭蕉。
“相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