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辞。”熟悉的声音传来,含辞如在梦魇之中,竭力睁开眼睛,果然是顾浅尘在床畔。朦胧中可见他凝视着自己,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衬托着那俊美的面庞,柔情满溢。
含辞心中千般情绪翻涌,欢喜、烦忧、委屈、伤心、愤然……交织在一起,终是化作淡淡一句:“你怎么如今才来?”
顾浅尘不做声,仍是望着她淡淡笑着。
你可知我都经历了什么?
含辞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先是泪如雨下,继而嚎啕大哭,不再顾忌她掌家主母、翰林府长女、汴京贵女的身份,如同得不到糖的孩童,只要哭个痛快,她嘤嘤呜呜,哭得泪流满面,哭得捶胸顿足。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快醒醒……”,霜月的声音传来,霜月的手撼着含辞的胳膊,想让她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含辞睁开眼睛,只觉脸和颈上都湿湿凉凉的,她撇过头看到霜月跪在床前,憔悴的小脸满是担忧,不禁握紧霜月的手。
如今只剩霜月了,从小朝夕相伴情同姐妹的主仆三人,最善解人意的水碧已背叛她而去。
“霜月,什么时辰了?”含辞张嘴,口干干的。
“已是卯初了,小姐你昨夜晕过去了,郎中说是心神俱损,要好生将养。小姐你夜里一直都在说胡话,我好担心你……”,霜月说完,抹一抹眼泪便去取热茶来。
含辞支撑着起身,身上还软着没力气,但头没那么晕了,心里清明得很。
她擦过脸,喝过茶水,只觉精力恢复了些。
“霜月,让厨房送些粥和开胃小菜来,我饿了。”含辞镇定说道。
霜月见状,欢喜不已,忙去安置。
还有千头万绪要去理,她只有自己,不能倒下。含辞默默攥紧了拳头。
相府主母带病理家。
含辞让司马蕙来相助,教她账务,账目由司马蕙先和账房先生对过,含辞再核。铺面、庄务和护院的事,有司马玦在外头张罗着,含辞只管盯紧账目,魏岩的人在外头盯着,泰半没有差池。粮库、银库、买办和厨司的事务甚为琐碎,大到存粮采买小到丫鬟的头绳,每一项开支既要依从定例又要量入为出。
司马蕙见含辞鞠躬尽瘁,佩服不已,别说是病中的人,即便是个身强力壮的豪杰,也还需配副好脑子才能当得起这个家。
下人们见主母如此尽责,也是无有不服,更生敬重。
含辞眼前的难事,是为司马瑜纳妾。
司马瑜拿来的庚帖名为秦玉隐,是南熏门外一户读书人家的独女。含辞早就让大勇查过,这女子便是西海巷的秦玉奴,她想不到司马瑜竟还有如此专情的一面,冒着伪造户籍的风险也要纳她入府。
只是相爷憎恶燕燕莺莺之事,司马玦和司马瑞因是子侄又未出仕,相爷对他们三妻四妾的行径只是指摘并未阻拦,而司马瑜乃相爷嫡子,相爷又岂会袖手旁观。
司马瑜把这难题抛给含辞,“此番唯有夫人出面方可成事。”
含辞只好去求老夫人,“媳妇深恐自己身子单薄,不能服侍好二爷,为相府开枝散叶。还望婆母开恩,准许媳妇为二爷觅一个好人家的小娘子,媳妇必定和睦相与,一切以二爷和子嗣为重。”
含辞言辞恳切,老夫人推辞又加劝慰,含辞执意相求。如此再三,老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去和相爷说合此事,相爷果然大动肝火。
司马瑜躲着不敢见相爷,含辞却心如铁石要玉成此事。
她带着未痊愈的病躯,到家祠去跪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发愿要念十部,回向给司马家列祖列宗,祈求祖宗保佑司马瑜觅得良妾,多子多福。
她那病躯怎经得住跪着念十个时辰的经,大约过了半日,老夫人来看过后实在是于心不忍,相爷也只好叹息“愚妇”,不再阻拦。
喜事成双。含辞操办着纳秦玉隐入门的事,也催着司马瑜去玉成江含钰与王松定亲之事。司马瑜投桃报李,请户部尚书亲自做媒,杜氏面上有光,称意不已。
这日,杜氏让她的贴身女使送来她亲手给桓儿缝制的夏衣,又给含辞送来一道蟹酿橙。
霜月照例是不吐不快:“在江家时,只有小姐爱吃这道蟹酿橙,厨房就一年也难得做一回,如今杜夫人倒亲手做了送来,啧啧。”
礼轻情意重,含辞知道这些礼物不如金银玉器值钱,却是杜氏在表达她体己的心意。可惜只有亲生母女才能体谅这份心意,生分了这许多年,太迟了些。
司马瑜这日休沐,神清气爽地进了房,身后还跟个大丫头,白净结实,眼里透着一股机灵劲。
“夫人近来太过操劳,我给你带来个使唤的丫头。”司马瑜和含辞一道坐在软塌上,冲那丫头招手道:“你叫芰荷是吧?快过来见过夫人。”
“这名字好生拗口,夫人看着再改吧。”司马瑜自言自语道。
待霜月把芰荷带下去安置,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