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辞怔了怔,回过神来,老夫人今日来鹤鸣居,是自她入府后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含辞进府送入洞房时,老夫人专程来看了新媳妇,虽隔着喜帕盖头,含辞也听到老夫人抑不住、满怀喜意的笑声。
两年了,没想到老夫人第二次来鹤鸣居,竟是为来探视儿媳罪在何处。
“母亲,您曾说我心性纯良。事到如今,含辞不敢说自己一点错处没有。今日我便把事情都和盘托出,请母亲定夺。”
说来话长,自大房的种种,到桓儿的来历,一直到元宵之夜的和离书,含辞毫无隐瞒,老夫人是她在相府最大的依傍,她如今也只能求老夫人网开一面。
老夫人默默听着,脸色越来越阴郁,双眼是饱经风霜的凝视,深不可测,尤其是说到桓儿时,老夫人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这令含辞心乱不已。
“你与那顾浅尘到底有何干系?”老夫人良久才发问。
“我在相府时与顾浅尘绝无苟且。含辞……至今仍是清白之身。”含辞说到这里十分难为情,她垂着头,尽量心平气和说道,“元宵那夜,若不是二爷非要设计坐实我和顾浅尘有染,不会造成后面种种。”
“可你始终想着要和离,要离开相府?”老夫人这句话是十分直白的责备,她的眼神也透出疑惑之情。
“是含辞让母亲错爱了,含辞在这相府,只能做个主母,却丝毫没有和夫君的情义,请恕含辞不愿再过这貌合神离的日子。”含辞起身在床上跪下,祈求老夫人。
“你太年轻了。”老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哀,“在高门大户做主母,多少女子一生求之不得。世间哪来那么多琴瑟和鸣,你才过门两年,怎知以后不能和瑜儿过好?”
“你知不知道,和离对你、对相府和对你的娘家江府,意味着什么?”老夫人说得痛心疾首,句句是对含辞年少轻狂、过于莽撞的敲打。
“我和二爷已是冰冻三尺。还望老夫人成全!”含辞心如坚石。
“容我想想吧。”老夫人似乎累极,拖着蹒跚的步伐离去,与刚来时的意气风发之态大相径庭,疲态、老态毕现。
含辞心里咯噔一下。她颓然坐倒在床上,一时没了主意。
老夫人是她在相府的唯一指望,若老夫人也不怜惜她,她便只剩死路一条。
屋里一片死寂,含辞默默起身,坐在茜纱窗前的软塌下,静静望着窗外,看着天光一点点暗下来,直至被收尽。
屋内不知什么时候已掌上了灯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进来停在八仙桌旁,把饭菜一一从食盒中摆出来,响起一阵窸窣的碗碟碰撞声。
摆好饭菜的人退了出去。似乎同时也有低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含辞在软塌上猛然回头。
是司马瑜!
“几日不见,夫人憔悴了许多。”司马瑜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已写下和离书,我不是你夫人。”含辞刚才动作过猛,竟然觉得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她闭了闭眼,撑着软塌,毫不客气地说道。
“真是嘴硬。”司马瑜不屑一顾。
他撩起直裰下摆,靠近含辞坐下,含辞忙不迭地挪开。司马瑜又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出得了相府?前面我不过是找个法子,让相府和你们江家都有个台阶下。你也是有骨气,宁可饿死也不愿意疯死。罢了,怎么死都是死。”
含辞冷眼看着,眼里没有一丝惊诧,这个曾经名义上的夫君,能不眨眼就杀掉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通房丫鬟莲青,能暴虐无情地弄死那么多小动物,又在外沾染了不少不为人知的案子,对自己一个挫伤他男人自尊的弃妇又岂会留情面?
“这不是你第一次要杀我吧?”含辞冷冷问道。
“哦~??”司马瑜疑惑起来,而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弘恩寺那次刺杀?那时我对你并无杀心,顶多是见死不救罢了。夫人后来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吗!”
司马瑜收起眼里的阴霾,坦然道:“你知道府里这么多事,我一直都未动你,其实我也是有过和你相安无事过下去的心思,甚至和你做名副其实的夫妻。可你,何曾对我有意过?不但如此,你竟然敢对别的男人动心!”说着,司马瑜眼神又凶狠起来,他的手附上了含辞的脖子,开始收紧。
也就在一瞬间,他猛地收回了手,起身走向八仙桌,指着那桌佳肴说道:“你是我迎进来的,也理应由我送走。这桌酒菜,就当我为夫人践行吧。”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会为你留个体面。”
“请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