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你起来了,便到兰章阁来,我等着你。”
含辞应下。一旁的霜月道:“五公子真是细心,这样冷的天,早早去老夫人房里请安了来报信。”
含辞今日穿着祖母命人做的粉色绣金银丝长袄,外头套着大嫂送的白狐裘制成的斗篷。她以往在相府做主母时,可以说见过天下的好东西,但即便有着泼天的富贵,她依旧按着自己的喜好,总是穿着淡雅。如今在外祖家,外婆总是嫌她穿得素净,不由分说给她制下许多华丽衣衫。“这样穿才像我们织锦陈家的小姐。”
穿上外婆置办的衣裳,连日日在含辞身边的霜月都忍不住说,小姐比往常光彩照人了许多。
含辞的姿容,她平时一惯刻意压制着。在闺中时,她无意突出自己,引发继母与妹妹不满;在相府时,她只想躲过司马瑜,又要以主母之姿态示人,便刻意往素净和老成打扮;来苏州后,她不想令五哥误会,入了书院更不想因容貌惹人注意,因而一直以来的装扮,都克制、压抑着自己的姿容。
人靠衣装,何况含辞本身就有优越的底子,换上外婆置办的艳丽衣饰,便突出了她绝色的容貌,还没走出自己院门,便让丫鬟们惊为天人。
雪絮絮落着,才扫出来的路上很快又覆上了一层,含辞小心翼翼踩着吱吱呀呀的雪路,独自去给老夫人请早安。她在府中待的不久,要抓紧时光与亲人相处。
坐了一会儿,还是被按耐不住的五哥跑来捉走了。
五哥护在含辞身边,看她走得步步留心,想伸手去搀扶又被她推辞,只好抬着手臂随行护着,他身量比含辞高出许多,远远看着像大人在护着学走路的孩童。
经过梅林时,五哥喊住含辞,“含辞妹妹,我去折枝红梅,你在此处等着我。”说完便迈着步子往积雪颇深的梅林走去,雪没过他的靴子到了小腿处,走一步便留下一个深长的脚印,他边走边回头嘱咐,“你就在那边等着别过来,梅林里雪太深了!”正说着,后脑勺不小心碰着梅枝,树上的积雪簌簌落在他身上,二人不由得都笑了。
“含辞妹妹,你看这枝可好?”五哥艰难跋涉到梅林高处,在一株开得花团锦簇的梅树下停住,摇着梅枝问道。
天地间都是冰清玉洁的白,红梅傲然点缀其间,意气风发的少年折下梅枝扬臂大呼,美得似一幅画卷。含辞看着这画面,有些恍惚,若这一切发生在四年前,那她一准会对这少年倾心。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来到兰章阁,里头早安置好了笔墨纸砚和茶水,屋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熏香是沉香中混着一丝淡淡的花香,闻着十分熟悉,含辞嗅了嗅手中的红梅,原来熏香中已加了梅香。
五哥的靴中蓄了不少积雪,到西侧的厢房去换装,含辞便在五哥提前备好的一只定窑白釉玉壶梅瓶和一只磁州窑白釉剔花缠枝牡丹纹梅瓶中挑了一会儿,选了素净的那只定窑白釉梅瓶,将梅枝根部剪了枝,插进瓶中,看了一会儿,才下剪去修枝。
“含辞妹妹,我刚还在想这支梅会不会有繁华损枝之嫌,经你一番修剪,这支梅变得清新脱俗,简直脱胎换骨。”五哥从身后走过来赞叹道,含辞一心专注在修剪梅枝上,被他吓了一吓,心扑通一阵。
“繁花似锦与暗香疏影,各有各的美,不过今日我们是在书阁里赏梅,我便入乡随俗把这梅枝改造一番,这些剪下的红梅添到熏香里,也是别有趣味。”
“妹妹好雅致。我见你今日衣着不同往日,与这梅枝一般,浓妆淡抹总相宜。”五哥不失时机地表露爱慕。
“五哥……你今天喊我来兰章阁还有别的事吧?”说正事。
“嗯,妹妹你喜欢欧公的字,我这次在杭州寻着高人,得了欧公手迹,你来看看。”五哥走到书案边,拿起一卷陈旧的卷帙,铺在案上。
“《皇甫诞碑》!”含辞大惊,这碑帖她见过,“五哥,这碑帖你是从何得来?”
“江小姐,别来无恙。”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