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你这就见外了!莫说你我同在军中出生入死,即便是个我不相熟的武官,我老郭也见不得那些残害忠良的恶事!”
顾浅尘想到初入军中,给他吃了不少软钉子、坐了不少冷板凳的郭将军,如今对他以兄弟礼待,心中感慨不已。
顾浅尘拱手谢过,坦言道,“确有一事想请郭将军指教。”
国朝严禁豢养私兵,放在汴京,能豢养百人数目的贵戚权门,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昨夜的刺客数目不少且训练有素,绝非短时间训练的散兵游勇。骤失一大队人马,多少会有些动静。郭奎武将出身,以他的人脉,应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此事不但关系军中要员安危,还关系到国朝大忌,郭奎想都没想就应下。
十日后,郭奎大军回到汴京,先到近郊大营整顿,郭奎、顾浅尘带着主将和几队精卫,赶到皇城复命。
交趾大败,臣服朝贡,邕州梁氏一族被问罪,岭南数年来连绵不断的边患,终于彻底剿除。
官家龙颜大悦,亲自率百官到宫门口迎凯旋的将士。
廷乐悠扬,礼炮齐鸣,威仪天子身着明黄龙袍,自黄金玉辇上缓步走下,扶郭奎、顾浅尘起身,又亲手在他们胸前各自簪上一朵绛色牡丹。
此花花瓣、花蕊均是纯绛色,名为“将军红”,寓意将士浴血凯旋。
宴开宫门,酒映金樽。官家高举玉杯,盛赞平患将士英勇无敌。百官齐颂,满朝共庆。
宫廷宴席尽欢到月上三竿,酒阑人散。李内侍唤住正欲走出殿门的顾浅尘,说官家传他,李内侍恭恭敬敬地扶了被官家和百官灌得步伐不稳的顾浅尘,往福宁殿走去。
顾浅尘与李内侍打过几回交道,此人极是趋炎附势,如今他避开前事,恭而敬之扶着顾浅尘,足以见经过平边患一战后,顾浅尘如今在朝中的分量。
福宁殿是官家寝宫,无诏不得入,顾浅尘亦是头一回来。
月映福宁宫,官家轻袍随意,醉意微醺。暖阁之内,龙涎香绕,宫灯微黄。
“顾卿,此战快意。十年呵,自太上皇至朕,岭南边患终于在朕手上平息了。”官家感慨道,眼中似有晶莹。顾浅尘忙呼陛下圣明。
“郭奎已上书为你请功,你在军中立功无数,屡次犯险,舍生忘死。朕必要重重封赏。”
“顾卿应知,朕对你寄予厚望。朕欲下旨令你官复原职,回谏院。其余金银封赏,就交由中书省去办。”
“最适合你的位置,始终是谏议大夫。朕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顾浅尘沉吟。
“怎地,朕的封赏不够?”
顾浅尘忙跪地叩首,“官家恕罪!官家待臣恩重如山,臣岂敢置喙官家旨意。”
“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
闻言,官家也饶有兴致地扬起眉。
“臣曾同官家说过,臣有一心仪之人……”
“哈,朕记得,当年你婉谢康乐郡主,便是因为这名女子吧。”
“不敢欺瞒官家,正是。只是,这名女子为高门弃妇,她和离后迫于人言可畏,只得逼走他乡。”
官家意味深长道:“顾卿你去平边患,就是为了向朕求个恩赏吧?”
……
顾宅。
顾浅尘自宫里回府,见府门口贴了红色春联。
姊姊已走了三年,桓儿那孩子也三岁了,该接回身边了。
长留守着一炉烧好的炉火旁打着盹,见顾浅尘推门进来,忙迎上去帮他除下带着寒气的大氅。
顾浅尘:“人找到了?”
长留:“嗯,按着郭将军指的暗卫营位置,果真有禁军营的人在训练暗卫。我们不敢打草惊蛇,把阮三妹妹救出来,伪装了个自己逃出来的迹象。”
顾浅尘:“人还好吧?”
“那帮畜生!”长留咬牙切实道,“小姑娘浑身是伤,我们再去晚些,怕就保不住命。已经安置在府里,让神针刘来诊治过,没有性命之忧。”
“这帮人恶贯满盈,为了党政无所不用其极,也该收拾他们了。”顾浅尘解了腰带放下,“一个都跑不了。”
“公子,这回忙完,咱们该去苏州接江小姐她们了吧?”
顾浅尘笑笑,不语。
“江小姐为了救公子你,跳崖都敢,我心里是认定了她就是咱们顾府夫人,只盼着公子和夫人能早日团聚。”
这话说得暖,顾浅尘没消的酒气似又从胸中蒸上来,恍惚间他似乎见到含辞云娇雨怯立在帐前,他赶紧晃了晃头清醒过来,大事未决,现下还不是沉醉温柔乡之时。
可人能管住清醒时不胡思乱想,入梦后,那些压抑在脑子里的人和事依旧会不由自主冒出来。
顾浅尘梦到山洞里,他和含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含辞给他剥新采的甜野果,他给含辞烤野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