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的机能停止后,魂魄就无法继续存在其中,而魂魄脱离肉身后,便会被神引去虚无之境。可我等了两天,神也没有来。
我,大概被神遗忘了。
脱离肉身的那一刻,我格外轻松,就像负重之人,将长久以来压在身上的重担卸掉了一样。
没有了肉身的束缚,魂魄无法蠡测深浅的智慧和感知能力得以释放。
作为魂魄,我的眼睛可以看见宇宙中的一切,甚至是星球内部质核的运动,我的耳朵可以听到几万光年之外恒星燃烧的声音,我用意念去“触碰”一块石头,顺理成章地就知道了它的组成成分,它的来历,包括它的去向。
肉身是愚昧无知的,需要不断认识和学习,而魂魄却近乎于全知全能。
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体验,令我十分新奇。这两天来,我“走”过许多地方,远至无穷无极之银河外的星球,近至肉身生活的地球,我研究过树叶、研究过蚂蚁、研究过人、研究过河流、研究过山峦、研究过天空。但有一些地方,我始终无法走到,无法看到,无法听到。我耗尽意念,才隐约摸索出来:魂魄受限于时间和空间,只能在肉身所在的时空中活动,这是无法挣脱的桎梏。
两天后,我仍重复着远足、研究各种各样的事物、在时空界限处碰壁等行为。
我想了很久,才发现了一件事:魂魄虽有智慧,却无可以储存记忆的载体,过眼即忘,一切成空。同时又受到本能地驱使,不停地研究和探索,就像被设定好的机器,永远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为了摆脱这困境,我回到了肉身身边。
肉身实在是一件精妙绝伦的仪器,她有大脑、小脑、下丘脑、脊髓、神经、激素、细胞、各种器脏。既可以形成记忆、感情、欲望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诸如痛苦、悲伤、惊讶、喜悦、愤怒、激动、无奈等等抽象的物事,又可以形成疼痛、舒适、生长、病变、愈合、衰老等等具象的物事。
而魂魄,仅仅只有“好奇”这一本能。
生命就像是神费尽心思设置好的程序,肉身和魂魄,相生又相克。
但总有些事,连神都始料未及。比如肉身和魂魄结合在一起太久,竟然产生了某些程序设置以外的共鸣。所以神又定下了“肉身衰老死亡,魂魄归于虚无”这一铁律,不厌其烦地给生命定期清理内存,恢复初始数值。
诸神掌管世界,世界有亿万时空,每一时空中又有亿万生灵,每一个独立的生灵,又有不同的生死时间。神要一个个将魂魄抓去丢回虚无,可以想见,这是一项多么庞大而琐碎的工作。
可即便如此麻烦,神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我似有所悟,却不甚明了。
我的好奇很快地转移到了那个一直守在肉身身边的男人身上。
我用意念去“触碰”他,却无法感知到任何信息。当我用意念去“触碰”其他生灵时,他们的记忆、所思所想、过去未来,全都一目了然。
我又试了几次,皆无功而返。
也许因为靠近肉身,我竟然产生了一丝丝沮丧的情绪,虽然只是一瞬。
我看着那个男人,他有一头好看的黑发,美中不足的是,头顶白了一缕,从右侧垂了下来。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空洞洞的,十分渗人。
我盯着他看,可又看不到什么,本能地作用下,躁动起来,想要远足至“新的”地方、想要研究“新的”物事、想要无歇无止地探索下去。
我看向那具曾与我结合成为生命的肉身,没有了魂魄,她与石头无异。我知道她所有的情况,身高腰围、几斤几两、多少根头发、多少条掌纹、每条掌纹如何分布,每个细胞何时生长衰退,精准无遗。当然,也包括她的过去和未来,却唯独无法感知她的神识和意志,因为她根本没有。
我大胆地作了一个简单的猜想:魂魄之于肉身,大约相当于电池,没有电池,再精密的仪器,也无法运作。
可我却很好奇:作为我唯一的羁绊,她会思考些什么呢?
于是我沉入了肉身之中。
“莫离?”
那个男人的眸子骤然缩紧,发出了一声嘶哑的颤音。
我吓了一跳,扎扎实实地一跳,大约传染给了肉身,连她那颗死寂的残破心脏,都瞬间完成了一次收缩的动作。
我不敢再动,那个男人眼睛里瞬间腾起的亮光又缓缓地磨灭,直至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他抓住她的肩膀,紧紧扣住,嘶声说:“莫离,你不能,不能这么残忍……”
我见没有异常,就不再理会他,潜入了她的大脑中。
说实话,我一开始进入她的大脑后,也是十分茫然。
研究之下,发现她的大脑受过重创。大脑收到重创,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她大脑所受的创伤,来自于神的法器,至于是哪位神,什么法器,我无法探查到。
神,即便在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