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浅浅点了点头,旋又奇道:“爹,平白无故的,你忽提这茬儿作甚?”
“说到倾世红颜,不由想起她来,随口一提罢了,哈哈!”杜羲卿笑罢,看向杜浅浅,宽言道,“小千,太子既不拿正眼看你,你也不必将他放在心上,更不必为此不快。”
杜浅浅嗔道:“爹,我岂是轻贱之人?他若不是太子,我才不睬他呢!”
杜羲卿举杯而饮,神态悠然地道:“小千,我穷极半生,方拼杀到今日这地步,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挡我的道,那些绊脚石,不论是谁,我都会一一铲除。”
杜浅浅轻声道:“爹,我与你共进退。”
杜羲卿看了她良晌,道:“小千,我行了一着险棋,凶险万分,一个不慎,便会赔上杜家满门的性命。可我若是赌对了——”他眸中精芒大盛,一字字道:“咱们杜家,将彻彻底底地翻身!”
杜浅浅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正要询问,忽有家仆传报,送来一封急信。
杜羲卿接过信后看了一眼,道:“小千,若无他事,你且退下罢。”
杜浅浅遂起身告退,抬脚跨过环溪时,杜羲卿若无其事地道:“小千,梅大人今已尚了公主,贵为驸马,你们从前关系再好,也该撇清了。”
杜浅浅动作一僵,顿了许久,蓦然回首,笑得妩媚风流:“他呀,一个病秧子罢了,我早放下了,难为你老人家还惦着!”
杜羲卿朗声大笑:“好!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楚国王宫,哲明湖漂着万盏莲灯,映得星月失色,一场夜宴,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
我几次三番瞟向本应属于屈湘儿,眼下却空空如也的坐席,一颗心犹如翻滚在沸腾的油锅里,如煎似熬,不得安宁。
思绪蓦地被一声喝令强行扯回,我浑浑噩噩地抬头看向刘恕,他拧着眉头,将酒樽重重杵到我面前:“你耳聋了?听不到孤说话么?倒酒!”
今日夜宴,我赫然随行,楚王询问刘恕缘由,他暗讽楚国王宫外宫守卫松懈,为防有人将我劫了去,索性拴在裤腰带上,亲自看管。
楚王自是不好当众深究此事,只得冷着脸,将骁尧斥责一通,又令其加派人手,严守外宫,不得疏漏。
我垂首不语,捧起酒壶,斟满酒樽,手腕间的铁链叮铃作响。
“给孤端过来。”
酒樽就在刘恕手边,可他偏要令我端过去,这中间掺了什么心思我不得而知,却也不敢怠慢,打点起十分精神,小心伺候,生怕被他揪出一星半点的错处来做文章。
刘恕端起酒樽,晃了晃杯中白|浊的酒浆,道:“楚国的酒闻着都嫌甜腻。”他放下酒樽,双手抱过暖炉,抬起下巴尖,朝小几上的果盘示意,吩咐道:“剥个橘子来。”
我依言将橘子剥好,捧着送到他面前,他却不接,神色不豫,斥责道:“没眼色的混账东西,没看到孤的手正忙着么?”
夜宴以听歌赏舞为主,席间众人身边皆有宫女、舞姬、伶人等服侍,喂吃食的举动,倒也算不得扎眼,不过我着实奉不上好脸色,举起拴着铁链的手,将橘瓣塞进他口中。
刘恕的目光飘了过来,落在我眉心:“楚国的橘子,倒是比别处的好吃。”
我面不改色地道:“橘子虽好,吃得多了,当心上火。”
刘恕凑近过来,低声笑问:“怎么个上火法?”
我身子往后缩了缩,他一把抓住铁链,长身而起,我只得跟着站了起来,宫人当即上前几步,垂首弯腰,问道:“公子可有吩咐?”
刘恕道:“孤要小恭。她一人伺候便可,其他人不必跟来。”说罢,扯紧铁链,当先离席,我被扯得脚步不稳,趔趄了一下,赶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行至幽僻之处,我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恕嗤笑一声:“你以为孤想作甚?”说着,走到树根处,作势解衣。
我小声嘟囔了句“臭流氓”,背过身去。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后,一阵水流飞溅的声音钻入耳膜,我的脸霎时点着般烧了起来,只恨不得钻进土里去。
待他解了手,我才松了口气,却听刘恕道:“巧了,东临君也来此出恭么?”
闻得此言,我猛地回头看去:桂木掩映的小径上立着一道人影,黑纱斗笠,朱红锦衣,犹如暗夜中的一朵妖花。
慕星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路过至此,恐公子迷路,故而小驻片刻,不如我引公子回席?”
刘恕勾唇而笑:“东临君玩笑了。孤从梁国千里迢迢地来,尚且不曾迷路,这咫尺方圆的地盘,又岂会迷路?”
慕星湖道:“公子有所不知,王宫疑阵重重,设有障目之法,来路去路截然不同,若是公子不慎走失,错过美人献舞,岂不遗憾?”
“自是不能错过,若不是想瞧瞧那天下第一美人是何模样,孤也不会巴巴地来楚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