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撸起袖子,将胳膊平放在桌上。
温衡探手搭脉,指尖温热,过得片刻,松开了手,又细心地将我的袖子放了下来:“北方干燥,不比南方,晚些时候我开一副清火的方子,你吃上两日,多饮热水,应无大碍。”顿了一顿,他又问道:“可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我微垂了眸子,道:“不曾。”
“前尘似云烟,过眼即散。想不起来,便不想了。”温衡安慰了一句,目光瞥向赤豹,赞道,“你这把弓,倒是很别致,可否借我一观?”
我将赤豹放到桌上,温衡并未拿起,只以手指轻抚弓身,笑道:“我不懂弓,不过瞧着它甚是好看。”他抬头看向我,眸中漾着一汪春水:“与你很是相配。”
我的心空落落的,任他如何舞弄风情,也兴不起半点波澜,反而凭生厌恶,当下直言道:“桓之,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你掳我至此,意欲何为?”
温衡端过水杯,啜饮一小口,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拧着眉头,沉吟道:“黎枢言……他真名是什么?”
温衡道:“他本为奴籍,无名无姓,在梅坞中代号‘初七’。”
我听他道出“梅坞”二字,颇有些惊讶于他的坦率,心下稍安,问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梅坞的主人?”
温衡颔首道:“不错。”
“当日在杜府,是你命黎枢言跟着我的么?”
“正是如此。”
我眯了眸子,定定地看着温衡:“你的目的是什么?”
温衡笑道:“若是我说,那时令初七跟着你,是想要保护你,你信是不信?”
“自是不信。”我嗤笑一声,“打从一开始,你便是奔着东临君去的罢?”
温衡摇了摇头:“在青云镇时,公子命我仔细探查你的身份来历,我一无所获。”
我质疑道:“保护我?你岂会有那般好心?”
温衡哂道:“好心倒也谈不上。我当初不过是想着:日后公子若收你作夫人,你能念着这份情谊,必要之时,替我说上几句话。”
我心中一团乱麻,总也理不顺畅,忽地省到一桩事,惊道:“晋王血洗頔山,怎么独独放过了你?还容你在晋国的地盘上翛然往来?”
温衡笑吟吟地道:“再多想想。”
我大胆地揣测道:“你是晋王的人!”
温衡唇角的笑意更深,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你是晋王安插在梁王身边的奸细!頔山之会,根本不是意外,是、是——晋王设下的圈套!”
既然是圈套,晋王又怎会坐视自己的孩儿涉险,甚至被杀?
我蹭地站了起来,心突突狂跳:“黎枢言曾与我说过梅坞有一位通幻象术的奇人,頔山上死的那个公子良,莫非——”
温衡面上笑容渐隐,细细审视着我:“那你说说看,我为何要请你来此呢?”
我心中莫名焦躁,几乎已触到了真相,却隔着一层纱,终是看不透彻。
温衡笑了一笑,道:“有一点,你猜错了。”
我立马问道:“什么?”
“这圈套,并非大王所设。”温衡迎着我的视线抬起了头,目光幽深难明,似认真、又似玩笑地试探着道,“姒禽夷之死,亦非意外。”
言至于此,幕后主使之名已呼之欲出。
我咬住唇,双手紧紧交握,一言不发。
温衡身子前倾,问道:“可想明白了?”
我额上冷汗簌簌而下,脑袋如捅翻了马蜂窝一般,嗡嗡作响,直欲炸裂。
温衡见我失态,笑得十分暧昧:“他不择手段强掳了你来,存的什么心思,你难道半点儿也不知道么?”
我本心存疑惑,寻思着刘恕莫不是当真对我有甚念想。
温衡这番话,倒教我清醒了许多,渐渐冷静下来,展颜一笑,沉着地道:“太子之位他已唾手可得,登基封王亦不过是早晚之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今他根基未稳,怎会为区区一个小女子得罪邻国重臣?行这等色令智昏之事,不是他的作风。他此番所为,中间定有重大因由,绝非为一己之爱憎恩怨。”
温衡目露赞许之色:“公子即立之前,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我疑道:“什么心愿?”
温衡缓缓地道:“灭梁国。”
我默默看着温衡,他继续道:“今梁国大乱,江皋将军率军奇袭龙城,大捷。晋国占尽天时地利,北伐势在必行。此时最大的顾虑,便是楚国趁关内兵力空虚之际,兴师来犯。”
原来如此。
我想笑,却笑不出口:“你们想以我为人质,要挟东临君,令他牵制楚国,好安心北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温衡直言道:“晋国和楚国势同水火,令典客部游说几乎不可能,且风险太高。请你来晋国小住一段时日,是代价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