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罢了。可谁敢说真话?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很可怜。她恨我,她要杀我,我不怨她。”
我将他抱紧了些,安静地听着。
“她从不是个柔弱的女人,三十年来忍辱负重,历经多少腥风血雨,叱咤梁宫,屹立不倒。几十年都熬过去了,为什么今日她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一连问了几遍“为什么”,眉头深锁,急于寻求答案。
我轻揉他眉心,哀伤地道:“向良,不可挽回之事,多思无益。”
他点了点头,放下姜太后,道:“走罢。”
出了大殿,姒仲禹令人敛了姜太后尸身,暂停棺西参门,听候发落,随即前往望舒殿,令方渐海送我先回东宫,安置于撷芳院。
一晃半月过去,晋王昏迷一日两宿方醒,因逢病精神不济,且本已年迈体衰,遂令太子监理国事。
晋王欲追封姜太后为夫人,葬入王陵,太子则谏言将其遣送凉州安葬,父子争执不下,大吵一架,各不相让,最终取了折中之法,将姜太后葬在晋国境内,未予封号,墓址不明,只知为晋王亲选之地。
太子名义上的母亲是君夫人,是以不必为姜太后守孝,在大良造等重臣的倡议下,太子大婚亦被提上日程,婚期定为腊月初八。
这半月来,姒仲禹上朝后有忙不完的事,退朝后有会不完的客,每日前来拜会之人,自昼至夜,络绎不绝。
各部官员、各大世家、各方势力需要趋附他,他也需要结交他们,建立自己的根基,扩张自己的脉络。当然,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学者、食客、说客,或推行学说、或谋求差事、或为人游说。
我住在王宫,若无准许,行动受限,无法随意出入。我欲见梁潜,日日去寻姒仲禹讨要旨令,却逮不住他闲的时候,故一拖再拖。
撷芳院紧挨着花园,花园场地甚大,东宫尚无女眷,很少有人来花园闲逛。我便在花园里练箭,每日不辍。我在花园中放了一面鼓,削平箭头,站在七十丈外射鼓,听不到鼓响,就是没射中,听得到鼓响,就是射中了。
半月下来,放了千千万万箭,练得我原本细如竹竿的胳膊上都长出了扎实的肌肉,但听到鼓响的次数,单手数得过来。不过,我闭着眼射二十丈内的目标,已可十发□□中。
是日,素来冷清、鲜有人至的撷芳院竟来了客,我听到脚步声,放下吴铭,擦了把汗,喝了些水,坐于石上相候。
过得好一会儿,来人方行至我身后,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姑姑”。
我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青衫蓝衣,气度儒雅,生得面润如玉,唇昳似樱,双眸流光溢彩,面相柔美秀丽,宛如弱柳扶风的女子。
我没有太多惊讶,道:“原先的样貌,果然作了假。”
黎枢言垂了眸子,承认道:“样貌确有遮掩。”
我挑起了眉梢,问道:“那身量呢?难不成你会甚么缩骨术?”
黎枢言沉默良久,道:“姑姑该知道,我的身份是梅坞培养的娈童。我七岁时,便开始服用一种特殊的药物,此药专为娈童所制,可以延缓身体生长。我停药一年,身子应已恢复至本来该有的体态。”
我紧紧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忽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脖颈,入手平坦光滑,无有凸起之处,拧着眉头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男子。”黎枢言飞快地回了一句,他猜出我心中所想,道,“长期服用此药,会致身体发育不及寻常男子。”
我眉头拧得更紧:“能行房么?”
黎枢言面色绯红,如泼了酱,手指不自主地绞在一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我未曾与女子同房,应当……可以。”
我接着问:“此药对身体还有何损害?”
黎枢言微一错愕,轻轻地笑了起来:“服药超过五年的人,往往活不过三十岁。”他那副透着喜慰之色的表情,仿佛说的不是折寿,而是益寿。
我心中一个咯噔,问道:“你服了多少年?”
“十年。”黎枢言平静无波地道,旋即反过来宽慰我,“姑姑,无妨。我对寿数之事,看得极淡。对我来说,倘若能真正地活一遭,莫说十年,便是一年、一天,也足够了。”
我问道:“什么是‘真正地活一遭’?”
黎枢言双目微红,凝着我道:“有亲人,有恋人,有师长,有朋友,有可为的事业,有可期的未来。”他顿了顿,向我一拜,道:“这一切,姑姑曾给予过我,我好生感激,此生不忘。”
我侧过身,不受他的揖拜,道:“只是普通人的生活罢了。”
“却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黎枢言立即回道。
我无言以对,默不作声。
黎枢言眸子里闪着亮光,道:“姑姑,十年来,我为梅坞立了无数功劳,我只跟主人求了一件事。”
他珍而重之地拿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