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地蔓延扩散,侵蚀了我的心神,我对他的全部认知在一瞬间轰然坍塌,我不停否定,否定,否定,直至否定了一切,好像从没认识过他,连同我们之间那些温情又甜蜜的过往,也像泡沫一样破碎成空。
我有种从梦中醒过来的感觉,梦再美,清醒后,只剩空落。
在空寂中,脑中忽而浮现玉兰花树,洁白的花朵盛放枝头,花树下,少年长身而立,缓缓转过身来,清爽的短发摇碎了阳光,缀在额间,璀璨如钻,浅褐色的眸子清亮得宛若透明,漾着潋滟的水光,比三月春波更温柔。
在记忆最深处,我终于拾回了他的全部模样,清清楚楚,我伸出手,想触碰他:“星湖……”
他看着我,轻轻地笑,挥了挥手,如天边的云彩,飘然远去,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玉兰花朵朵落下枝头,零落成泥,光秃的树梢指着苍穹,羽化成风。
放不下的人,早已经走远,只是我不愿从有他的梦里醒来,一次,又一次。
可是,虚假的,粉饰得再好,终是虚假的,总会被戳破。
我抬了眸,对上那只血色的眼,归楚之心念从未有一刻比此刻更坚决:与爱恨无关,如果回到他身边,可以接近真相,我就必须回去。
闻得殿外传来脚步声,我收摄心神,回到坐席旁,垂手而立。
未过多时,方渐海禀道:“太子,采苹公主正在殿内相候。”
姒仲禹道了声“孤已知晓”,推门而入,我躬身道:“太子。”
姒仲禹合上门,立在原地未动,打量了我片刻,问道:“还习惯么?”
我老实地回道:“不太习惯。”
姒仲禹唇角微弯,凉凉地道:“那便慢慢习惯。”他行至书案后坐定,神色倏冷,两道目光刺来:“当了公主,胆子倒变大了。”
我知他发现了端倪,坦然承认,道:“我见那块玉石眼熟,像是我的,便拿来看了看,没动其他物件,还请太子恕罪。”
“你还看了什么?”姒仲禹盯着我问了句,我摇了摇头,他合上盖子,未再追究,只道,“此物不祥,少碰为妙。”
见他毫无归还之意,我也不便开口索要,好在柔云血玉无甚要紧,便是暂时拿不回来,也不碍事:“太子,使臣将要返程了么?”
“楚国使臣确已递上辞呈。”
我等着他后面的话,可他言止于此,两人相对沉默,良久,我问道:“太子,晋王对我有何安排?”
姒仲禹闻言,目光微闪,几不可见地抿了下唇,仍未言语。
我道出自己的猜测:“送我去秦国么?”
姒仲禹发出一声笑,温和地道:“莫多心,此事不会发生。”他的话,像是宽慰,又像是保证。
颁诏书时,我便该想到了,只是一直存着侥幸心理,麻痹自己,“异姓公主”和“义女”看似无差别,实则暗藏玄机,一个是“封官”,一个是“收女”;一个是“臣子”,称君王为“大王”,一个是“女儿”,称君王为“父王”。
册封异姓公主具有极强的政治目的,什么目的,何用多问?
我退后半步,跪地三拜,道:“如果定要结姻,求太子设法送我去楚国。”
姒仲禹眸子里寒光乍起,紧紧地、死死地锁着我,不可置信地道:“你情愿嫁给盘疾,也要回到楚国?”
“嫁给谁,不重要。”我看着姒仲禹,内心平和,说得云淡风轻。
《维摩诘经》中有个故事:昔日有人得罪王上,畏罪潜逃,王上遂派醉象追击。遇一枯井,罪人心急之下,自投井中,幸而抓住井壁上的一株枯草,悬在井中。井下盘踞恶龙,向他口吐毒液,身旁傍着毒蛇,欲寻机加害他,还有两只老鼠,噬咬那株救命腐草。此时,罪人想爬上去,怕大象踩踏,想掉下去,怕毒龙吞吃,想攀住不动,怕老鼠咬断枯草,想挪向旁边,怕毒蛇纠缠撕咬,他心生极大畏惧恐怖。这时,树上掉下一滴蜜糖,落入他口中,他吃到蜜糖,竟然忘了畏惧恐怖。
蜜滴,五欲乐也,得蜜滴而忘怖畏者,喻众生得五欲蜜滴,不畏苦也。
可若没有那株枯草,谁还在意蜜滴?
少时失去恋人,痛不欲生,以为人生至苦莫过于此。
待经历骨肉分、亲别离,体会到“死亡”意味着什么,方知生死之间无大事。
当没了自由,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碰得皮破血流,却发现自己从没改变什么,永远被命运玩弄于指掌间,便会发觉,死不可怕,最可悲的是,直到死了,也没明白自己是谁,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了什么。
像灵魂剥离了躯壳,我不带感情地审视着自己,冷静地抽析所剩不多的价值,同当权者讨价还价,谋求最大利益:“将我送往秦国,于晋秦关系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作用微不足道。太子何不向晋王献上离间计,将我送给楚王?楚王与摄政王素有嫌隙,我与摄政王曾私定终身,这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