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完膳,已然夜幕低垂,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出了宫。
摘星楼位于陈留城城西,是整座陈留城中最高的建筑,名字取自“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且与城中月老庙相距不远,自也是一片繁华景象。
此楼共有三层,楼梯略有些狭窄陡峭,尚儿拖着繁冗的华服一步步登到顶楼时,虽然一旁有四喜儿搀扶着她,但依然感到双腿一阵酸胀感。
在她身后,很快尚修缙和扶绍也上来了,不同于尚儿上到顶楼后已经累的呼吸急促,尚修缙和扶绍皆是呼吸匀称、一片风轻云淡。
见身后二人都那么轻松,尚儿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只得转过身去悄悄的自己调整呼吸。
突然夜幕间一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尚儿抬起头望去,正看到那烟花绽放到最大的瞬间,待到金灿灿的星星点点簌簌落下,她的目光缓缓下移……
尚儿有些痴了。
点点星光下,扶绍眉头舒展的望着摘星楼下,烟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光洁的脸上,他的额头一直到鼻尖、嘴唇、下巴,形成一条完美的泛着莹莹光泽的线条。
尚儿极少能见到扶绍这样放松的状态,也很少见他穿玄色的衣服,今日扶绍的华服同尚儿的相匹配,一玄一白。
扶绍的华服玄色为底,其上用金色丝线织绣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而尚儿的华服以白色为底色,同样以金色丝线织绣着的,是一条穿行于云空的龙。
在扶绍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之前,尚儿迅速将视线从扶绍身上移开,向楼下望去。
扶绍转过头来时,只看见她鬓边微微摇曳着的珠穗,不由失笑。
站在摘星楼上,整座陈留城尽收眼底。
万千舍宇建筑都有灯火装点,自楼下向远处望去,那灯火犹如一条火龙,令人身处于料峭的冬日里心中增添了一丝温暖。
夜幕间不断有烟花绽放,尚儿双手撑在栏杆上,心中一片豁朗。
上元灯节,帝后登临摘星楼与民同乐,是自摘星楼建成以来每年固有的环节。
楼下百姓抬起头向楼上的帝后望去,虽看不真切面容,但即便是这样,能够得窥天颜也使众人心满意足。
尚儿不知百姓们心中所想,只觉得今日所见的陈留城,相较于前几日,更为繁华热闹。远处依稀能够望见舞狮舞龙的队伍,还有各色规模气势不输于恢弘的高楼殿宇的鳌山。
这都是尚儿曾未见过的景象,想来盛唐时期的灯会夜景也不过如此了。
“今年的灯会可真热闹啊!”这时,端王也登上了摘星楼。
作为本朝唯一的亲王,端王自是有资格的,而跟在他身后一同登楼的便是刚刚入京不久的西平使臣安定王。
尚儿闻声转过头去扫了端王一眼,见他双手背在身后,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正往尚修缙身边蹭,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陛下小小年纪,莫要总学着太后殿下装深沉假正经。”端王突然目光扫过来,带着半分长辈教诲的口气说。
“……”
端王抬起的脚步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尚儿的方向迈了两步,在尚儿身前不远处气定神闲的站定。
“舅舅此言差矣,父后平日里劳心劳力,甚是辛苦,”尚儿看了眼身旁面露不屑的尚修缙,没好气的回道,“不似舅舅只需做一个闲散王爷,享乐就好。”
尚修缙碍于现下当着这么多人,自觉不好直接回怼,不料尚儿出言,端王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中的尴尬一般。
继续说道:“陛下所言正是,本王观陛下面色红润,想来也如本王一般闲散享乐了?”
端王这话如利刃般,专挑人痛处扎。
原身从小便受着皇权不可僭越的观念熏陶,自然对登基后迟迟不能亲政,且还要受人管束有意见。
但他没料到的是此刻在他眼前的早已不是那个暴戾昏庸的女帝,尚儿本就不想管理朝政,她只想早日完成任务,端王的挑拨之言自是对她没有效果。
尚儿微微一笑,道:“倒是不知舅舅为何如此面容憔悴?别是劳累了不该劳累的?”
闻言,端王脸色变了变,但终归身处上位多年,很快便恢复如常,叫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一旁扶绍不动声色的瞥了尚儿一眼,尚儿抬起眸子正正撞上他的眸光,很快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中有歧义。
尚儿的脸顿时有些红了。
端王却没有注意到尚儿的变化,只讪讪的笑了笑,道:“陛下真会说笑。”
之后端王便没再说话,尚儿也不由舒了口气。
先前同端王一同登楼的安定王此时也抬头看了过来,显然在作为外邦人的安定王听来,颇具深意的中原话使他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只从中原少年女帝仓皇躲闪皇后的目光中,揣摩出了一丝意味。
安定王抿起唇,微微勾动着唇角。
夜幕间,绚烂的烟花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