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尚儿自己的问题,她虽没有扶绍想得多那样周全,但她此刻面对着这一桩桩的案子,也不由有了诸多思考。
“陛下恕罪。”左祁跪伏在地。
尚儿了然,没再多问,只叫人先下去。
待左祁退出西暖阁,尚儿这才打量起身前的这张桌案,桌案正前笔山、笔架、砚台、镇纸一字排开,桌上有两摞奏折,右手边的为已批阅,左手边的一摞尚未批,另在桌案左侧又置了一张小几,上面堆着更多的奏折。
已批阅的奏折因着随时被侍奉笔墨的內监递出,是以并没有很多,但未批阅的奏折……尚儿只能想到一个词——堆积如山!
尚儿侧过头看向扶绍,由衷的说了一句:“阿绍辛苦了。”
扶绍此时已站起了身,闻她此言,想说什么,嗫喏了半晌,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在她心中已有不同,但那日撞见她说的那些话,叫他心中燃起的小火苗“噗”的一下熄了大半。
他不知道该恼还是该怨,但好像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没有恼和怨的资格。
“陛下言重了。”扶绍微微躬身,神情淡漠。
感受到扶绍今天的疏离,尚儿虽不知为何,却也不知从何问起,尴尬了片刻,正欲起身回寝殿,却被扶绍打断了行动。
“陛下来回挪动,恐染了风寒,不若便在那张小榻上歇息吧。”
扶绍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榻。
“臣也好继续向陛下问断。”
“问断”向来是他的说辞,他说得谦卑,大抵是为了顾及她身为君王的颜面。
但每每总是他引着尚儿的思路,去做出一个上位者应有的正确决断。
就算尚儿不曾在此处上过心,她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
原文中,女帝强横专断,才有了一朝皇朝覆灭。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的扶绍,是否也曾有心“教导”她呢?
尚儿摇了摇头。
想来那时候的扶绍心中,对原身更多的应该只有恨吧。
尚儿被乳茶腾起的白雾熏了眼,她别开头,回过神来,不由好笑自己怎么会想到了这许多?
她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今日见着扶绍对她骤然冷了下来,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一室之内,二人各怀心思,皆是默不作声,只闻见翻动奏折的声音,以及尚儿不时对着面前那碗热热的乳茶呼上一口气。
窗外寒风凛凛,室内被炭火烘得有些热。
尚儿突然觉得,倘若没有任务,没有原本的男女主,没有危机四伏的时局,他们就这般静静的坐在这儿,一个在书桌前凝神专注,一个捧着乳茶悠闲放空。
倒也是一幅颇温馨的画面。
然而这幅温馨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生生打断了。
四喜儿进来时,带进来一阵冷风,尚儿拢了拢身上的水獭毛毯子,隔着屏风向外看去。
“启禀陛下,冯美人于殿外求见陛下。”
自从刚醒来时,尚儿对冯星说过无需他的侍奉,他便很久没有出现在尚儿眼前。
眼下,才刚刚下旨羁押了冯侍郎,没过多久冯星便要求见,很难让人不怀疑,冯侍郎是否也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不过,尚儿也确实想通过冯星的口,了解到冯侍郎在这桩桩件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宣。”
四喜儿退出西暖阁宣旨,尚儿扭过头看了扶绍一眼,扶绍心领神会,阖上奏折。
想了想又叮嘱她要问清冯侍郎在上元夜之事中充当什么角色,见她颔首应下,方才走到书架之后躲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月白袍子的少年推门进来,绕到屏风后,带进来一阵寒意。
尚儿被这阵寒意激的打了个冷颤,忙捧起乳茶喝了一口。
“臣……臣惊扰了陛下,”冯星见状,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跪下身,“请陛下恕罪。”
尚儿摆摆手,状似不解的问道:“无妨,冯卿今日来所为何事?”
见女帝没有怪罪,冯星站起身来,将食盒提到小榻的另一侧,将里面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水端了出来。
“臣见今日降了雪,恐怕陛下伤痛复发,特意亲自熬煮了些补气养血的汤水献与陛下。”
说着,汤碗被置到尚儿面前,冯星又十分体贴的将勺子放到了她的右手边。
“陛下,请品尝。”
尚儿露出满意的微笑,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党参红枣汤汤体清亮,随着勺子的搅动,上面飘着的一颗红枣也随着缓缓转动了起来。
“冯卿有心了。”
躲在书架之后的扶绍透过书架间隙冷眼瞧着窗边的二人,一坐一立,相视而笑,不由捏紧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