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日头越上高空,阳光透过琉璃窗斜射进来,为格子内增添了几分氤氲之气。
尚儿挥退了进来奉茶燃香的宫女,压住心中焦躁,起身从落日长河屏风之后走出来。
扶闻绰见状连忙也站起身,恭敬的半垂下头。
以往每次来西暖阁,定能见到扶绍在侧,今日来了这么久,不见他踪影,又见女帝焦灼,欲言又止,哪里会猜不到女帝是因何传唤他。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禁紧紧捏住身上官服,略显老迈的手上一时暴起青筋。
她走到离扶闻绰一步之距,看着他因茫然悲伤而泛白的面容,他胡须有些凌乱的垂在胸前,却谨守尊卑,不敢直视她。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一直未归,尚儿心中的恐慌也逐渐难以抑制。
突然她矮身屈膝,扶闻绰一怔,来不及反应率先跪伏在地。
“陛下不可!”扶闻绰声音中隐隐带着颤抖,一向从容的音调中竟透出几分悲切来。
“老师不必如此,是朕没有察觉他离开,是朕的错。”尚儿屈膝到一半,见扶闻绰直至此刻仍然坚持君臣之道,知道自己倘若一意孤行跪下去,恐怕对他更是一种于世俗礼教上的冲击,只得转为将人扶起。
这是尚儿第一次唤扶闻绰老师,他难免有些动容,眸中竟泛起一片水汽。
尚儿不禁动容。
时间的流逝仿佛在不断的印证着扶绍很有可能被困在了端王府,亦有可能已经……
自今日晨起,她发现扶绍不在殿中时,便一遍遍的问自己,倘若昨夜窗棂响动之时,她再任性些,偏叫宫人们起来留意,是不是就能留住他?
她昨夜为什么要听他的早早睡下?
尚儿转过身去,不叫扶闻绰看见自己难以抑制泄露出的情绪。
“朕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找回来的。”尚儿深吸了口气,仰起头看向房梁。
“陛下当保重龙体,切莫过度伤心。”扶闻绰劝道。
“来人!”尚儿没依他所言,对门外唤了一声。
很快四喜儿推门进来,跪在地上。
“你去告知太后,叫他坐镇上阳宫,朕,要亲自去端王府!”
“陛下!”扶闻绰猛地跪在地上,惊的竟一时忘了不能直视女帝,“这恐将使其狗急跳墙、适得其反啊!”
“这……”四喜儿也是一怔,抬起头看去,却见女帝一副心意已决、不容置喙之态。
“扶相此言差矣,端王既有胆量此时拘住皇后,必定已然下定决心,倘若朕不先发制人,只怕到不了明天,端王便会起兵逼宫。”
扶闻绰思量斟酌片刻,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多言。
四喜儿见扶相不再说话,终于额头挨地,深深一拜,而后退出阁子,向甘泉宫快步走去。
尚儿没有做什么过多的准备,只是像往常那般叫人备了车架,又带上一千御林军,浩浩荡荡出发去了端王府。
端王府邸乃先帝所赐,为表亲厚,甚至专门挑出一处距离上阳宫最近的风水之地,又仿照端王幼时所居宫殿所建,除了规模无法相比,其房屋布局、山石造景丝毫不亚于皇宫。
尚儿心中焦灼,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耳边车辙声轱辘辘规律的响着,她心跳也越来越快。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半刻钟,马车停下,车帘被撩起,内监上前在马车旁置了一个板凳,她一边由糯糯扶着,一边慢慢走下来。
端王府大门紧闭,尚儿抬头向那高高挂起的匾额看去,其上三个大字,其中“端”字旨在端正、守己,可牌匾上的字,极尽嚣张,似是在嘲笑世人皆为他的伪装所蒙蔽。
“砰砰砰”一个士兵上前敲响朱红大门上神兽椒图口中所衔铁环,而后等了片刻,无人开门。他又继续“砰砰砰”的敲响三下,再等片刻,仍是无人响应。
士兵加大力度继续往复“砰砰砰”,等片刻……
不知道重复到第几次,御林军首领程巍亲自上前,大力拍打起那紧闭的高大木门来。
宫人将方才的板凳搬来,擦干净,尚儿坐在上面,心中焦灼,面上尤其不能露出一丝急躁。
日上中天,日头渐渐有些毒辣之势,一宫人撑伞罩在尚儿头上方,糯糯展开小扇为她扇风。
……
端王府内。
门房值守的府卫不断将府门外的状况报上,端王听到消息,太阳穴隐隐有些抽痛。
没想到,亲政后仍然私下里依靠他人的女帝,竟意料之外的对他先发制人,倒是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只不过就这么端坐门外,等着他出去束手就擒?怕是未免太天真!
“她既已到宫外,得来全不费工夫,再好不过。”端王左手食指微微转送着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丝毫不见其慌乱,“通知东郊、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