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不是尚俢缙所为,尚儿稍稍舒了口气。她将嘴巴里含着的葡萄皮轻轻咬破,霎时清甜的果汁盈满口腔。
尚修缙自从放手政事,便当真令自己渐渐不再过多关注。因着有扶相国和扶绍从旁协助,扶相国他是十分信任的,对于扶绍他自然也是放心。
然而尚修缙既然听到,自是无法不多问一句:“怎么会?”
“哎……”想到这儿,尚儿不由露出愁容,“我仔细想了,大概是上次赵大人和杜将军去玲珑殿时,正撞见我与扶绍一起从西暖阁出来。”
尚修缙蹙眉,按照宫规后宫不得干政,扶绍以皇后之尊出入西暖阁,又叫大臣撞见,自是会引起猜疑。
“当日我叫扶绍先行离开,本以为不会引起怀疑的。”
说着,尚儿手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脸颊。
亭外的雨渐渐小了些,檐下雨帘也逐渐稀疏了起来。
尚修缙:“……”
尚修缙一时无言,扶绍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想来当日那种情况,似乎不论怎么说都有些欲盖弥彰。
正说着,有内监快步穿过长廊,在走到亭外台阶前顿住脚步,躬身道:“殿下,御史台晁大人求见。”
听到“晁大人”三个字,顿时又叫尚儿想到他奏折上几乎不留情面的措辞,她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
尚修缙先是扫了眼尚儿,见她神情,第一反应却以为是她将晁大人求见他的行为视为僭越,致使初掌大权的女帝心生不悦。
然而接下来尚儿的一席话,令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赵大人和杜将军好像同御史台的人走的并不近。”尚儿语气中不免有些怨气,“可不知怎么,就连御史台的那些人也开始递折子弹劾,尤其是这个晁大人!”
“哦?”
尚修缙执杯的手顿住,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倘若只有赵大人和杜将军,还好些。御史台的官员大多刚正不阿,这件事便难办了。不由回忆起数年前的君臣对峙的激烈场面……尚修缙深吸了口气。
“晁大人说扶绍狐媚善妒,难当后位。”尚儿愤愤的说着,一把将手中的葡萄捏破,葡萄汁顿时淌了满手。
一旁的宫女极有眼色的将浸湿的帕子呈上,尚儿接过帕子,触手温热,却没甚耐心的擦了擦手。
“咳咳……”尚修缙听她说到这儿,被芬芳的玉酿呛的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时间宫人们纷纷端着茶盏、漱盂、涣手的帕子上前。
尚儿也起身替他轻轻拍着背:“父后你怎么了?”
待一阵咳意渐渐压下,尚修缙先是摇摇手,而后漱了口,才无奈摇摇头道:“这个晁大人真是,十几年没有变过,连用词都……”
“嗯?”
晁大人乃当朝元老,自先帝初登基时就辅佐先帝,尚儿听他这般说,还以为尚修缙有什么法子,于是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尚修缙意识到自己竟一时说漏,清了清嗓子,避开她澄澈的目光。
“没什么。”
尚儿坐回去,狐疑的盯着他看了良久,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事情瞒着她。
“哼,阿爹你小气!”尚儿不满的嚷道。
尚修缙却只是侧目瞟她一眼,不欲多说。
“我去见见晁卿,陛下可要一起?”尚修缙缓缓起身,却是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的看向尚儿。
尚儿想到那个执拗迂腐的老大臣就头疼,连忙摇头。
……
回到玲珑殿时,雨也刚好停了,宫道上青砖被冲洗的透着一股崭新的青到发黑的颜色,宫墙下亦偶有积年累月留下的小小水洼。
尚儿正欲提摆踏入正殿,迎面见扶绍走出,顿时将郁气抛诸脑后,眸光不由一亮,在他躬身行礼前一把挽住他的手,将人拽进了内室。
“陛下怎得……”
扶绍方才回了趟重华宫,回来之后听宫人说陛下去了临萃殿,正欲外出去寻,恰见人回来。只是不知她为何见他这般兴奋。
进到里间,尚儿放开扶绍的手,直直朝屏风后走去。出去这一趟衣裳不免沾染水汽,这具身躯身骄肉贵,自是感到有些粘腻。
糯糯跟在女帝身后钻入屏风之后,没多久便有轻薄的衣裙跨过高高的屏风,搭在屏风上。
尚儿这么着急将扶绍拉进来,也有私心,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的害怕扶绍看见那个折子。
但具体为什么会是……心虚?她想了想,没想通,但也没有过分纠结。
“阿绍,有一事我想对你说。”屏风后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尚儿的声音夹在其中,显得柔和之中又分外清亮。
“何事?”扶绍有些疑惑,从前尚儿在他面前从不会这般吞吞吐吐,因她在二人的关系中总处于上位,也因她视他为自己人。对自己人讲话,无须那么多无意义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