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鲜红刺目的血迹。
洛疏竹心底的不安又加深了。
“洛……咳咳。”
她偏头看去,只见詹瑛靠在缺了口的石头旁,大口喘气。她银色的软甲上血迹斑斑,大腿处插了一柄剑,而左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低低地垂着。
有人上前为她止血,詹瑛却抬起右手,急切地指着一个方向,她嗓音沙哑,好似沁了血,“老、侯。”
历拂衣飞速地应下,“我去看。”
看到他飞奔而走的消息,詹瑛忽得泄了力,右手猛地垂到地下,砸出了轻轻的一声。洛疏竹蹲下身子,把她沾染尘土的手握住,抬眸的时候,却看见詹瑛的眼眶红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颤抖着声音开口:“瑶瑶……她……”詹瑛话到此处,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但洛疏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洛疏竹半跪在她的面前,垂着头,心中泛出苦涩。她想起了车溪瑶的样子,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最喜欢抱着她口中的“姐姐们”撒娇。
洛疏竹早明白生死乃常事。但人非草木,她永远也做不到真的无情。
詹瑛把她的左手攥得生疼,洛疏竹抬头看她,只见她眼眶通红,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她朝着围在她身旁的人开口:“瑶瑶在狐妖身上撒了追踪粉,去、去找。”
她咬牙切齿:“杀了狐妖、报仇。”
今日,詹瑛带了赤门一大半的兄弟入宫,可如今,他们很多,都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叫她怎么能不悔不恨?
詹瑛此刻还能保持清醒,全凭借心中一口气撑着。这口恶气,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昏过去。
“好。”洛疏竹点头,“一定。”
“他变强了。”詹瑛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但仍强撑着说下去:“很强、不该……不该这样强的……报、仇……”
洛疏竹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知道她已经昏迷过去,却依旧固执地回答,“我记住了。”
*
历拂衣在墙角找到了侯义。
他掩藏在阴影之中,双目半睁,一动不动,一根木刺贯穿了他的胸膛,仿若一个死人。
来来往往的士兵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无人管他,也无人救他。
历拂衣半跪着地下身子,伸手去摸他的脉搏。
然后他看见,侯义的眼珠动了动。
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声音粗粝,“等到……你、了。”侯义一张嘴,便呕出一口鲜血。
历拂衣不再多言,掌心凝起光亮,按在了他的胸口。
侯义感觉身体一阵暖流,伤口处似乎不再刺痛,周身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他不知道历拂衣对他做了什么,只把这当做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我不行了。”他慢慢地说:“苍兄弟……答应你的,帮你问到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归元楼的那把剑,最早是护城军的一位百夫长进献的,那人叫曾曲毫,咳咳……后来,那剑几经周折,到了太子那里。”
历拂衣按在他心口的手一顿,侯义确实答应过他,但他未曾想到,侯义会在此时此刻,与他说这些。
明明已经……
木刺伤及侯义的肺腑,他又失血过多,历拂衣的灵力已经救不了他的性命,只能勉强抚平一点痛楚罢了。
历拂衣自恃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可侯义与他说的这些话,却让他有些难得的动容。
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我对不起小芸。”他说着说着,无声地落泪:“跟着我,她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侯义用力去拉历拂衣的胳膊,“你帮我、帮我和她说,别伤心,我不值得。”
他把历拂衣拉得更近,“我死后,朝廷会发下一笔抚恤金。”侯义的声音越来越小,“阿兰和阿兰还小,用钱的地方虽多,但也别让她委屈自己。”
“我……我其实,挺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历拂衣掌心的光渐渐暗淡下去,长久的无声之后,他低头叹出一口气,默默起身。
他从这个角落里退了出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也感觉不到什么温暖。
历拂衣看到了墙下的洛疏竹,她在风中静静的站着,目光却一直盯着他。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缓步上前,陪她一起站在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看着天边的夕阳慢慢落山。
历拂衣打破沉默,“侯义告诉了我腾啸剑的事情。但是,在这之前,总要先做点些别的。”
“嗯。”洛疏竹轻轻颔首,“今日之事,不能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