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之后,一室昏暗,只有刻意被拿远了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莹白色光芒。
借着那一点点的光亮,洛疏竹盯住头顶垂下的纱幔,久久地无法安神。
床铺很大,也很舒适,但兴许是因为处于陌生的环境里,她无论如何,也不曾安神。
在寂寞的夜间,人一清醒,就容易胡思乱想,就比如她现在。
洛疏竹又一个奇怪的习惯,她遇到些不解的东西,总喜欢翻来覆去地思索,就好像心底埋了一个疙瘩,不解开,就会一直让她觉得难受。
于是她又想到了白日的情景。
仿佛是一种天然的警觉,让她反反复复地回想起那个侍女,又想起历拂衣。
她觉得历拂衣不该那样,但他应该是什么反应,洛疏竹也说不出来。
洛疏竹斜倚在床榻上,脑子里又回忆起一直以来的点点滴滴,半梦半醒间,她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她骤然清醒,然后起身,极其小心地推开门,在确定无人注意之后,终于走入夜色中。
她凭借着来时的记忆,轻轻叩动了一处屋门。
敲门声很轻,但在夜里却异常清晰。
屋内无人应答,只是在短暂的间隔后,门被猛然拉开。
一股暖意从其中透了出来,方霁面容上挂着不解,他回过神,刚想问洛疏竹是否走错了房间,便看见门口的女子已经抢先上前一步。
他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几下,门口被彻底让开。
洛疏竹不愿多言,闪身入内,反手叩上了屋门。
方霁张张嘴,没忍住又后退了一大步,等到两人中间隔了一张圆桌的距离,才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洛姑娘,你……这……干什么?”
“你这里安全么?能说话么?”
“当然能。”他看洛疏竹不似玩笑,也再没有举动,最后才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怎么了?”
“今天白天,那个和我相撞的侍女,你从前见过么?”
“……侍女?”方霁垂眸思索良久,才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没有,有些面生。”
院中的侍女另有人统管,而且,他从不在乎这些。那一个个打扮得一样的姑娘,在方霁看来,长得也差不多。
“这一点很重要,你能仔细想想么?”
“我闭关多年,可能确实忘了她们的样子。”方霁察觉到她的严肃,不由得搓了搓手指,最后道:“……我记不清了,可能是新来的?”
“哎,我知道了。”他一拍脑袋,转身从层层叠叠的书本里抽出一本册子,“我虽不管侍女的事,但殿中的财物支出都是归我管的。”
方霁把册子翻得“哗啦啦”地响,最后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小声嘀咕,“没有新来的侍女。”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不由得顿顿,他面容冷了下来,“居然有细作,我这就去把她找到。”
“等等,”洛疏竹低声道:“你觉得如果有细作,历拂衣会察觉不到么?”
方霁把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然后一一排除,他眉毛蹙起,“所以是殿下自己安排的?为什么?连我也不告诉?”
“如果,我是说如果。”沉默许久,她得声音很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是历拂衣呢。”
“……什么?”方霁的眸子暗了下,他盯住桌面,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但看他的样子,洛疏竹勉强送了一口气。
这少年的反应还算平静,他没有如她担忧的那样,急于反驳和解释,这便已经足够了。
洛疏竹在敲响这扇门之前,还在担忧,他是否会误解自己的意思,把她当做离间关系的恶人。
毕竟,一个是刚刚认识的外人,一个则是效忠多年的殿下。
可她该相信历拂衣的眼光的,他手下的方霁,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方式和见解。
方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伸手朝洛疏竹示意,“洛姑娘,先坐。”等到室内重新归于平静,他有些犹豫,“你这样问,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二殿下了。”
历拂衣可以模仿厉千霄,厉千霄当然也可以模仿历拂衣。
“行事作风一样,长得也一样。”方霁的右手无意识地攥了攥,“但这些确实可以假扮。而且,我这几日和殿下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方霁是觉得历拂衣有些无伤大雅的变化,但他从前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只把这一切归咎为,三百年未曾见面的变化,
但怀疑一旦开始,他心中的念头就再也止不住了。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方霁越来越相信洛疏竹的话。
“他什么时候去九尾狐族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他查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去?”
这是白日里,“历拂衣”刻意避开的话题。她原来只当他不愿提及,但现在看来,可能是另有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