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将花枝剪去多余的旁枝和叶片,举起花枝放在眼前左右瞧一瞧,不满意的地方再修一修,直到眉眼弯弯,才将那花枝小心翼翼地插入瓶中。
阿英正在忙着给已经下定的客人做插瓶。有的要求富贵喜庆,有的要求清雅素寡,有的用在宴会上,有的要摆在闺房里……这些要求她都一一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不仅要结合花瓶的样式、颜色,还要考虑客人的家境、身份、年龄以及摆放的场合,甚至主人的心境。
在这上头,阿英是行家,而且声名远播。
上一世,阿英便喜欢侍弄花草、设计插瓶,甚至还爱上了怪石嶙峋的园艺。只是后来,糊里糊涂入了王府,这些便再不被允许触碰了。
重活一世,阿英的天赋、兴趣更甚,不仅如此,脑子里还留存了上一世京城和宫廷的设计,那些繁复的图案,新奇又精巧的花样在她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记,由此形成了无数个新的想法和创意,她想做得更好。
这一次,她绝不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一切。
她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坐了太久,腰有些酸痛,阿英坐直了一些,抬起头转了转脖颈,目光落在正对面的窗扇上。
白墙灰瓦,翠竹挺拔,雕花木窗向外敞开,清俊少年一袭白衣坐得笔直如松,眉眼低垂,手持书卷,如画一般的景致。
阿英看得出神。
少年的他原来长这样,清朗如明月,仿佛出尘的松竹,挺拔、俊逸。可这性格,也如那硬竹,宁折不弯。
想要逆天改命——任重而道远啊。
小娘子仰天发出了一声不符合年龄的叹息。
*
春日的夜里,起了风,略显寒凉。
冷世安拿着寝衣去沐室,他极爱干净,每日沐浴成了习惯。
水汽氤氲,坐在木桶里,隔窗望见天上的繁星,点点闪烁,竟比城中的夜空美丽许多。
这一日,冷世安过得心力交瘁。
脸上留下湿热的两行,冷世安抬头抹去,眼眶却又一次湿润。他做了阿娘十二年的孩子,虽然她不常来看他,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有阿娘的。
他每日努力读书,虽然家里请的先生只教二弟,但是他会悄悄溜到书房的窗下,坐在地上听先生讲课,他可以自学,一样可以给阿娘争光,让阿娘高兴。
他尝试做了许多,努力读书,从不打扰阿娘,不见任何人,甚至生病了都是一个人默默忍着。冷世安摸了一把自己的右腿,沐浴的水很暖,包围着他的右腿,那条短了一截的腿在木桶里努力伸得笔直,却还是够不到左腿的长度。
即便如此,阿娘还是不要他了。
冷世安呆坐着,直到水温变冷才察觉自己竟坐得有些许了。
“你在吗。”
门外响起小女娘娇娇弱弱的声音,是阿英在唤他。
冷世安赶紧洗了洗脸,从木桶里起身擦干、穿衣。
有点冷。
屋内满是茶香,冷世安穿着寝衣进门。
抬眼便看到披散着长发的小娘子,一张圆圆的小脸正对着他笑,手里抱着一个枕头。
“你去沐浴了。”
阿英走上前,将手里的枕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合香草做的草枕,你闻闻,这味道很香还助眠,晚上定能睡个好觉。”
小女娘说得很认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这是我下午做好的,好用着呢。”
枕头不是普通的尺寸大小,看上去更大更软些,被她抱在臂弯处翻折过去。上面是纯棉软布,绣了翠竹,针脚细密、精致,做得很好。
冷世安点点头,沉默。
他转身朝床铺走去,才刚迈开脚步却又顿住。
脑中骤然嗡嗡作响,冷世安突然意识到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此时只穿了一件寝衣。十二岁少年的心里却已然筑垒起了男女大防的教条,面对着同样穿着寝衣的表妹,如临大敌。
阿英看着他呆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整日都没有表情的脸,此刻慢慢红了起来,原本淡定冷肃的眉眼,瞪得老大。
“你……出去。”
冷世安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
阿英没有听清,朝着靠近他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别……别过来。”
冷世安后退,身子却抵在案几上,手指紧紧抓住桌腿,抠得指尖发白。
“你……”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