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奢华的酒楼,实在心疼银子,问他:“能不能换个地方请?”
“不能。”
他理直气壮一口回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主动讨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真是……她想了半天,什么词用在他身上最合适,最后脑子里只蹦出俩字:讨厌。
席间,南絮点了一桌子菜,吃得倒是欢畅。阿英也是个爱吃的人,美食当前,又是她掏银子,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说,你顶着大黑眼圈,难不成想了一宿要怎么宰我?”阿英夹起一块蹄髈放在自己的碗碟里,“恐怕夜里头就把菜都点好了吧。”
瞧瞧,嘴巴多损。
南絮被她说得很没脸,嗔道:“呵,小爷我什么没吃过,你以为跟你似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饭量大如牛。”
他竟然说她吃得多,他究竟有没有见过牛,简直岂有此理。
阿英瞪眼道:“我饭量大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这还真没有,南絮一时辩不过她,又看着小娘子的眼圈还有些红肿,想来昨夜也是哭了一宿,一时有些心疼,跟着语调也软和了许多,温声道:
“我要回京城了,特来向你道别的,大米你是吃不成了,以后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阿英抬头看他,少年已然长成了大人的模样,眉宇间褪去了青涩却多了一层忧郁的颜色。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珍重啊,保重啊诸如此类道别的话,可是小娘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摸了摸心口,怎么还有点高兴呢。
当然,这种情绪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嘴巴里勉强嘱咐着一路小心之类的客套话,筷子却始终没停过。
南絮呢,最喜欢看她这样不做作的样子,真实,坦诚。他看到的假面太多了,难得有这么一个人敢说他,敢怼他,还敢冲他瞪眼发脾气……只有她能让他找到生而为人的鲜活感,和真正脚踏在地上的踏实感。
“我走了以后……你会……忘了我吗?”他原本想问你会想我吗,一出口变了。
“不会。”阿英挥了挥手,虽说喝的是清酒却也有几分薄薄的醉意,“我会记得……你。”
上一世都忘不了的人,这一世就算再也见不到也不会忘记的,阿英对他是时刻警醒的,生怕再同他多牵扯一分一毫。
南絮满意地点了点头,搓着手道:“有你这句话,一切都值得了。或许你觉得我很唐突,可是,这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缘分的,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亲切,就连你讨厌我,我也很高兴……”
借着三分酒劲,南絮红着脸手指抠着酒杯的边缘,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愁肠百结的话,低沉着声调说得含含糊糊,也不知她听没听懂,见她不回他话,更加紧张了,怕她听不懂,又怕她听得懂,这滋味真真是太难受了,酒杯的边缘都快被他扣烂了。
至于阿英,那日是真的没听懂。莫说没听懂,压根就没怎么听他说话,满心满眼里都是美味的酒菜,时不时想起蒲苗,起一阵惆怅,又想起冷世安,脸上又放了光。
两个人各怀心思鸡同鸭讲,一餐席倒是吃得畅快开心,吃得很对脾气。
消解了心中的郁闷,走出庆丰楼送走了南絮,阿英仰起脸迎向阳光,一切又都好起来了。
*
冷世安的五天假期没有放完便回了书院,说是有问题要请教夫子,也没让人送一个人就走了。阿英受阿爹阿娘的托付,带着被褥鞋袜还有吃食跑去给他送一趟。
那一日正是南絮张罗着送出去最后一车家私物件,还装着满满一车花枝俏的点心。可巧,就在繁盛街又遇上了,南絮赶紧打发了车子先走,生怕她看到了那些点心。
惊魂未定时阿英问他何时启程,南絮说后日,遂又提出要陪她去书院送一趟,阿英本不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他可怜巴巴的表情,竟生出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悲痛感,还是没能狠下心肠拒绝他。
书院里还在放假,可是备考的压力着实不小,学子们都已经早早地回来了,大家聚在学室里商量着什么。
日光洒进院子里,将竹影拉得老长,挡住了阿英的身形。
“越是临近考试越是紧张,我觉得我这次肯定完蛋了。”说话的小郎君看上去十分颓丧,拿起手里的书本摔摔打打。
“我也是。”另一个也是唉声叹气,“我怕连考试资格都混不上,这三年可就白学了。”
“不会吧,不是说夫子会写举荐信吗?”有人差异追问。
“可是也要看平日里的成绩,咱们每一次的题目和答卷都要交到翰林院的,你以为夫子的举荐信是随便写的吗?”
“不知道今年能有几个名额?”
“不晓得。”瘦瘦的小郎君压低了声音,“但是我听说不多,好像只有……”他话没有说完,却伸出了两根手指。
引起一阵哀鸣,小郎君们抱怨:
“什么,这也太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