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卷着厚厚的云层,或浓或淡的墨色低低压 下来,让人窒息。
冷风肆无忌惮地席卷大地,将枝头的黄叶扫掉又高高地抛向空中,沙石漫天,迷了人眼。
南府街道上次第亮起火把,坊肆、瓦棚、民居的烛灯一瞬间被点燃,铁器甲胄的撞击声整齐划一,流水一般涌入各条街巷,砸开门,带走人,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也不知有几路人马在行动,以抓叛.党为名,将适龄娘子统统带走,任由爷娘哭喊、女郎反抗,宁愿将人屠于刀下,也不会放归家中。
□□烧,这一夜,南府沦陷。
消息传到阿英耳朵里时,全家惊呆了,赶忙询问关于明德书院的消息,得到的答复却是封门、锁人、一片狼藉。
阿英愕然,冷世安走的时候怎么说来着,他只是去看看,会回来报信的,可是人呢?
她以为只要能劝住冷世安,能让他在考试之后不再不辞而别,这一生就能改变命运。可是,她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横生枝节。
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是谁要跟夫子过不去,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上一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留下这一段的痕迹,如此说来,应当是能顺利解决的,可是,只这么干等下去,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要去看看。”她执意,家人也没有阻拦。
一路之上阿英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一双手紧紧地攥拳却抑制不住地发抖。想什么,不知道,上一世他自说自话,自损式的承受一切,这一世他答应过她凡事同她商量,可是,他还是没有做到。
车帘被风吹起,凉风刮到脸上,两行冰冰凉的泪痕遇风生疼,阿英这才回过神。
最大的无力便是束手无策地等待,这种感觉让人焦躁。
他或许有他的打算。
劝不住的都是命,那就只能陪着他一起顺应这命运吧。
*
府衙门口的登闻鼓被重重地敲响,一声连着一声,越敲越坚定,越敲越重。
围观的人中有许多家里的孩童曾受教于他,大家纷纷上前劝阻:
“小郎君,莫敲了,赶快回家吧。”
“秀才哥儿,小心他们将你也抓进去。”
“这世道,哎,没有青天叻。”
……
冷世安抿唇锁眉执着地挥着鼓槌,他要见知州,要进大狱,要见到夫子,一刻也不想等。
冷风肆虐着,掀起他的衣袍,吹乱了发丝,却依旧撼动不了那颗坚韧较劲的心。
匆匆赶来的同窗上来拉他回去:
“世安,我们商量一下从长计议,一起想办法捞出夫子。”
“你先别敲了,回头连你也一起进去,这可怎么说得清楚。”
大家劝阻不动,冷世安避开他们,道:
“现在就说得清楚了吗?”他声音冷冷却十分淡然,“从他们带走夫子的那一刻起,就是一桩说不清楚的案,夫子有没有罪我们都清楚,眼下,世安只想进去同夫子一起,能照料一二,或者……替他担待些什么,其余的再想办法。”
他后退一步,朝同窗们行礼,“诸位不必再劝,你们若有心便躲避此无妄之灾,回去想办法,我和夫子在里头还不至于无依无靠。拜托各位了。”
这番话说得透彻、清醒,众人也不再劝,彼此间郑重行礼,匆匆离去。
夜色越发浓郁,马蹄声由远而近,火把渐渐逼近衙门而来。
一声高亢的马儿嘶鸣声划破天际,一队铁骑将冷世安包围,周围的百姓被驱散,纷纷躲在阴暗处的角落里窥视。
灼灼火把将夜空点亮,甲胄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在这亮光里,冷世安依旧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鼓面,丝毫没有退却。
冷风鼓起他单薄柔软的衣衫,隐约可见那粗布衣下瘦弱的筋骨,倔强又强硬。
“你是冷世安?”
带头的官兵手握在刀柄上,站在冷世安面前。
“正是。”
那人绕着他的身后转了半圈,嗤笑:“是个不要命的。”
一旁的卫兵去砸开了府衙的大门,那黑洞洞的门洞在火把的阴沉下仿佛吃人的兽口。
“何事鸣冤?”
“为明德书院无故被毁,为肖夫子遭受不白之冤。”
他眼神明亮,深邃的瞳仁中倒映着火把和铁器甲胄,却丝毫没有畏惧。
“他诬陷朝廷命官,犯了大不敬之罪。”
那人吼道,“听说肖夫子的那些话曾经对他最欣赏的学生说过,就是你吧。”
“敢问大人。”冷世安逼视着那人,“所谓大不敬之罪是对天子,不知大人口中的朝廷命官乃何人,竟也同我大梁天子一样拥有这般至高无上的尊贵。”
一句话说得那人竟哑了口。
“混蛋。”他气急败坏,“你们这些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