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
他两人,一城上,一城下,隔着尸山血海,遥遥对望。
隋霜扯了扯嘴角,说:“有劳南冶皇惦念,不过隋某今日冒雪前来,可不是看您给我出殡的。”
她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冷声开口:“隋霜不才,是来带您一块儿走的。我天生体弱,无法亲手杀您实是遗憾之极。把您这祸害留给我东陵,隋某不太放心啊。”
说完,隋霜便一抬手:“发兵。”
那刚刚在打仗中跟来的将领有一瞬间的犹豫,想开口质询她。
隋霜皱起眉,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我说,发兵。”
城门大开,两军对垒,黑云压城。
隋霜立于城头,比霜雪还素白三分,她手捋着佛珠,慢悠悠哼着戏词。
“猛听得金鼓响,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①”
风雪愈发大了,万军艰难前行,呼啸的风压过屠戮,让所有的惨叫亡在□□中。
徐宁妄名不虚传,他的军队更像是狼群,见了血便疯狂起来。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他人。②”
旌旗遍野,兵为家死,将为国亡,金戈兵器相撞,头颅剁于马前,滚落在地,仍旧怒目圆睁。断臂残肢纷飞,流血漂橹,融化大地。
东陵军队力有不逮,陷入苦战。
那将士用刀枪将人挑起来,掼在马下,却转而被砍中左臂,鲜血喷涌。
他狠狠喘了口气,转头朝着那个哼唱戏词的女人怒吼:“隋霜,你当真要拉着一城的人,给你陪葬吗!”
“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③”
这戏腔刚落下,东陵的将士便听鼓角声响,齐齐后撤。
敌军大感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远处投石车已经就绪,投过来的却不是巨石,而是早已准备好的水。
那水,盾挡不住,人避不开。倘若被泼着了,被冷风一吹,顷刻间冻在身上。
风已改向,正好冲着敌军。
大雪阻碍行动,冷水削弱战力,连天都在助她。
一时间,形势陡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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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心中大撼,想起她那句,你可知,缘何至今还没等到我被罢黜的消息?
与寻常女子不同,这个女人不拘于四方院落,不依附于男人而活,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东陵与南岳多年交战,受徐宁妄欺压久矣。
她手不能挑,肩不能扛,却是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锦囊妙计,一连夺回了七座城池。
万民为她立生祠,修庙宇;家家户户以生女为荣。
她受人尊敬,在军中立足,受天下人拥戴。即使天子,都只能等她自己死,不敢妄动她。
不是因为她的出身,更不是因为她的丈夫,是因为她自己。
是因为这个女人足够强。
隋霜眯着眼睛,在战场上追寻那个妄图给自己送葬的人,却迟迟未见人影。
她早早把自己快死的消息散布出去,就是为了把徐宁妄钓出来。
适逢暴雪,奇袭效果最佳,但徐宁妄的队伍令行禁止,暴雪天非但不会放松警惕,反而会加强戒备。
既然行不通,便要另择他法。
临祈城常年积雪,水源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这天如此冷,最柔的水便也能成为杀人的刀。
趁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水便是隋霜手里的奇袭妙计。
算准了天气,把准了风向,接下来就是要引这徐宁妄出来应战。
于是她一早放出了自己将死的消息,拿自己当棋子,算准了这人绝对会和她再打一仗。
“穿什么丧服,还是被血染就的红衣更好看。”隋霜低声说。
战场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快死了这件事,却不是假的。
她的心跳在放缓,一下之后要隔很久很久,才听得到第二声。
眼皮愈发沉重,生命在慢慢抽离,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不住了,那永远挺着的背似有千钧。
身体不受控的摇晃了下,她摸到一手青砖上没有温度的雪。
“副将!副将!”
刚刚质疑她的将领大声吼着要去寻药,副将抹泪上前,侧耳听她的呢喃。
“我让后方备好了姜汤,此战结束切记每人都要喝上一碗。军医赶制了大批的冻伤药和金创膏,会让他们安稳度过此次伤痛。记得莫要贪热,定要用霜雪搓热了再进营账。我使这法子杀敌,是为国家,却不希望手下的兵被冻死。”
古之谋者,以天下为棋盘,以万人为棋子,她做不到,做不到拿任何一条性命去填。
“今、今是何日了?”
副将泪流满面,哽咽回答:“隋先生,已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