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州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情绪起伏就像海水翻涌浪潮,高崖山石崩裂。
尽管有所察觉,但亲耳听到又有所不同。
先是铺天盖地不受他控制的震颤和欢喜。
他克制地放缓呼吸,近在咫尺的女娘仰着颈子,似清明似朦胧地看着他,他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温柔和情谊。
她背后的青丝在躁动而热烈的夜风中飘飘扬扬,些许抚过他手背,些许轻挠他面颊。
轻柔而温凉,带起的麻和痒却似浸润皮肉,赵朔州宽厚的手掌无意识蜷缩,好似心尖上被什么挠了一下。
悸动和震颤席卷过他全身,但同时对上这样一双美好剔透的眼眸,接踵而来的,却有另一种他无法言说的痛苦和苦涩弥漫上心头。
他缓缓抬起似有千斤重的手隔空遮住那双过于打动人心的眼睛。
月亮不知何时隐入了厚重云层中。
赵朔州冷峻的面容被骤然黯淡下来的光线分割,半明半昧匿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坚毅冷硬的轮廓一时模糊,只看到绷紧的下颌线条。
好半晌,他哑着嗓子道:“阿因……你醉了。”
*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待人离开后,洛因缓缓睁开了眼睛,几分醺然,几分清明。
她目光盯着上方天青色的纱制帷帐,神色间并没有被拒绝的沮丧,反而有几分透彻的了然。
赵朔州看似冷漠,实质是个内敛克制的人。
他本性柔软,但漠然冷厉未尝全是假面,打动他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垮出关键的一步。
很多时候,对很多人而言,动心了,喜欢了,却并不一定要去追逐。
显然,赵朔州就是这样。
书中的赵朔州心里一直住着个女主,克己守身,一直没有机会沾染情爱,或许在男女接触相处间难免会生涩些。
但他从不缺乏敏锐,到底是二十七八的老男人了,又整日和荤素不忌的粗莽军汉混做一堆,便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能直到现在都还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何况,她从未掩饰过。
即便他只将她平日种种当作感激和敬慕。
但他自己呢?
他不该瞧不明白。
但事实是,虽然态度一直在转变,日益亲近温和,但他却好似一直拿她当下属、当朋友、当妹妹一般待着,护着。
除非……他自己不想明白。
可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当他有意识躲避她时,洛因便知晓,他并非无动于衷。
但似乎是碍于某种原因,一直强迫自己抑制着起伏的心绪。
洛因无从知晓具体是何原由,但也能勉强猜出几分。
如果赵朔州没有动心,她即便心中对他生出了欢喜,在治好他一身伤痛后,也会选择完成原身的一生,游历天下,精研医术。
毕竟,她是应读者意愿来这世间改变他孤寒伤逝的结局,并不一定非要他耽于情爱。
做个一生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将军,未尝不圆满。
而她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即便是等价交换,也自当遵循原主的意志,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何况,干一行爱一行,如今的她,也很喜欢这样简单而朴素的生活。
美丽的容颜、绝顶的天赋、丰沃的财富、滔天的权势……这些都会在世界的更迭中被替换被取代,但学到手的知识和技艺将永远属于她。
掌握一门精湛的医术,对她以后去往其他书中世界,同样是不小的助益,甚至有时候会有奇用。
但如今她确定赵朔州并非无动于衷,她便不会任他逃避,不管是何缘由。
不然她和女主又有何不同?不过是让她的将军从一个坑里爬出,又栽倒在另一个坑里,甚至跌得更深更沉。
理清思绪,洛因缓缓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一场黑沉的梦里。
彻底失去意识前,因种种原因不断推迟的某项行程,她如今却将它排上了日程。
*
翌日洛因醒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十分。
因睡前被赵朔州叫人给她喂了醒酒汤和温热的蜂蜜水,除了身上有些微酸软外,并没有宿醉惯有的头痛难忍。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刚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闻讯急急匆匆赶来的林觉眠往外拉去:“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将军下了死命令让你睡醒之前谁也不能打扰你!自己都那个样子了,还要逞强!唉、我这……”
洛因闻言一头雾水,认得这是去赵朔州房间的路,一边快步跟上一边打断他的抱怨,皱眉问道:“林大人,可是将军出了什么事?”
林觉眠眉头皱得死紧,估计也是莫名其妙,半晌才道:“将军这几日伤口不是复原得很好吗?昨夜也不曾喝下一滴半点酒水,怎么忽然就发起了高热?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