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后,她因祖宅继承一事被宋含章割伤了脸。那天她重重地摔倒在台阶上,世界氤氲成一片猩红,温热的血液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像一行泪。
她想回家了。
可她再也无家可归。
她养的小黑猫阿乌从身后蹿出来,冒着被割断右爪的风险,生生替她挨下了随后一击。
自那天起,阿乌也消失了。
十七岁的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是最软弱可欺的对象。
同班的高雪纠合了一群小混混整日以欺凌她为乐,拳打脚踢、烟火灼烫已是家常便饭,最让她痛苦的,是脸上的伤疤每每有愈合的迹象,纱布就被高雪一点点撕开,旧伤又添新伤。
这些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有着冰锥一般的凶戾和残忍。
听说高雪的父亲高伟华是本市的烟花大王,一中的实验楼就是他捐赠的。他们将点燃的爆竹扔到宋清和身上,说要请她试玩高家的新产品。
隆隆的烟花在她眼前炸开,灰白而刺鼻的烟雾下,少女天使般的面庞在冲她微笑。
“丑八怪,你这双眼睛倒是长得漂亮,要是这疤再多一寸就好了,可惜呀。”
“这还不简单!”有个想要讨好高雪的小混混从地上拾起半块砖头,流里流气地吐了口唾沫,“只要你喜欢,我就给她开个瓢!”
说着,一把揪住了宋清和的头发。
众人都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地蜷缩在地上任由他们打骂,不料她却突然暴起,死死掐着他的手迅速后撤!
小混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来不及反应,便被她连带着甩扑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半块砖头也到了她手里。
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小混混脸颊的横肉挤压着地面,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兄弟们投来的惊悚的目光。
绝望的尽头是无所畏惧。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不能靠别人,也靠不住别人。
高伟华得知宋清和亲手将她舅舅送进监狱后,严厉喝止高雪再去招惹宋清和,亲戚们也都说她疯了,她倒是觉得疯了也没什么不好。
有时候,只有疯子才能摆脱困境。
作为全省最年轻的刑侦支队大队长,宋清和是被破格提拔上来的。
她从警以来大小案件办理无数,多次出生入死,惹得老局长整日对她耳提面训,让她办案注意方式方法,不要以命相搏,宋清和左耳听着,右耳全都倒了出去。
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因为了无牵挂,所以义无反顾,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置于险境。
可陈潜是自己来到这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在紧急关头让自己先走的人,宋清和无论如何都想拉她一把。
她沉思片刻,倏然抬眸道:“哪怕跛脚已成定局,至少她还能站起来。”
“我有办法或可一试。”
“明日还请林大夫助我!”
那双比黑夜还要纯净的眸子里跃动着烛火,老人怔怔地看着,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实在有限,好在市局曾举办过四个月的警务急救技能培训,当时还被李哥他们戏称为泥菩萨镀金边,虽说就学了些皮毛,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宋清和挽起衣袖,让白鹭去打了盆热水,不断擦拭着陈潜的额头和脖颈,又换了帕子将她伤腿上的血污擦净。她捏着陈潜的小腿三头肌,细看那伤处,发现跟腱并没有全然断裂,心中有了计较。
“林大夫,明日需要羊羔肠子最里层的薄黏膜,洗净后先在碱水里泡上几个时辰,再放进盐水里。”宋清和想了想,补充道,“还需要煮沸过的针剪和包扎用的细布。”
“正好他们猎了百余头黄羊回来!”听到她需要的东西,林元华看她的眼神变了,他连声吩咐小药童,“白蔹、麦冬!你们快去禀告校尉,都按宋姑娘说的准备!”
“是!”两个小药童严肃应下,一前一后地跑了出去。
和林大夫聊了一会儿,宋清和就带着白鹭告辞了。回去的路与来时不同,冬夜里空气凛冽而澄澈。
她举目望去,这营中竟有一棵大树,树冠如盖,叶子掉光了,盘曲的枯枝印在夜幕下,宛如黑釉瓷上爆裂的冰纹,月亮透过枝干投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好像是棵槐树。
白鹭扶住宋清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含笑道:“那棵树可有些年岁了,姑娘想去看看吗?”
“好。”
待她们走近才发现,树下的条凳上坐着一个人。
“陆世子。”身后传来白鹭恭谨的声音。
原来他就是陆世子。
宋清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子一身墨黑暗纹圆领袍,肩上披着厚重的玄青毛裘披风,即便是坐着也不难看出此人身量高大,肩宽腿长。
他手里握着一册书卷,半边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