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冥,山巅上堆积着乌黑的云海,阴风席卷四野,山道旁孤零零地立着几株枯树。人马飞驰而过,明明是酉时初,却仿佛置身黑夜,身后,沙尘如烟,身前,冷风如刀。
途径一处密林时,小黑显得有些焦躁,马头高高扬起,短促地打着响鼻,宋清和正在安抚它的情绪,却见前面陆淮岳等人的马停了下来。队伍一停,战士们的刀纷纷出鞘。
林间的空隙里,亮起数团幽幽的绿光,那绿光忽上忽下,时隐时现,如荧荧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该死!是狼!”金全低呼一声。
数十团绿光逐渐靠近,狼群也从阴影里显露出来,它们毛发黑黄相杂,眼神贪婪而凶残。
马群不安地嘶鸣,前蹄反复叩击着地面,众人各自握紧手中的刀箭,心中都清楚,此时逃跑,无异于自寻死路!
人与狼正僵持不下,队列里却突然冲出一匹狂躁的枣红马,马上的士兵拉紧缰绳想要迫使它停下,却被它猛然掀翻在地!
枣红马慌不择路地往前直冲而去,狼群却气定神闲,没有一只狼起身追赶,林子里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嗥,紧接着山道尽头也传来尖啸的回应,枣红马痛苦的嘶鸣声如尖锥般扎进所有人心里,竟还有狼埋伏在远处!
近处的狼也伏低身子,露出满嘴獠牙,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是要进攻了!
林间再次传来一声长啸,十几只狼当即纵身一跃,目露凶光地朝人群扑来。
“咕嘟。”
在狼嚎马嘶声里,每个人都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但无一人敢后退!
进则死敌,退则死己!
“来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金全搭上长箭,双臂拉满硬弓,如虬龙般的肌肉瞬间暴胀,只听得那弓弦“嗡”地铮鸣一声,原本腾空而起的恶狼被长箭带倒,猝不及防地向后摔去,它身体被射了个对穿,死死钉在了地上!
梁林纵身下马,脚在硕大的狼头上一蹬,借力蹿出几丈远,犹如浮光掠影般,直往狼群腹地深处去。他手中刀刃向前,起跃如飞,被踩中脑袋的狼纷纷暴起,正想反口将他撕碎,就被那刀锋收割了性命。
矢如雨下,星流霆击,箭用光了,战士们干脆一人对一狼,直接展开肉搏!如钳的大手死死掐住恶狼的咽喉,狼也不甘示弱地龇出锋利的爪牙,泛着红光的瞳仁里燃烧着凶残狠毒的火焰。
人和狼都在用厮杀对抗厮杀,用残忍痛击残忍。狼是为了生存,人是为了活命。
今日必有一方葬身于此!杀了他们,过冬的食物就不用愁了!
狼王仰天长嗥,那嗥声混杂着嗜血和激愤的野性,群狼热血沸腾,一波接一波冲进猎场。
时间越长,负伤的人马就越多,除枣红马外,又有两匹马相继倒地。
纪峥的肩膀也被狼牙撕扯开,皮破肉烂,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使狼群更加癫狂。他拖着伤臂挥剑连砍四狼,最终躲闪不及,还是被突袭的饿狼仰面扑倒在地,巨大的狼爪一脚踏在他的胸甲处,肋骨应声而裂,森冷而尖利的狼牙直逼他的喉咙!
“救我……”纪峥绝望地合上眼睛,他恐怕再回不了营了!
孰料下一秒身上却骤然一轻,那颗狰狞的狼头噗地砸在地上,整齐的断面鲜血喷溅,纪峥被滚烫的狼血兜头浇了一脸,血色糊满双眼,他艰难地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刀剑的寒光映出她年轻的面庞。
“起来!”宋清和踢了他一脚,“要睡回去睡!”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天不弃我!
纪峥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从五脏六腑涌向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如沸水般翻腾。
是宋姑娘救了他,世间还是好妖多!
他咧嘴笑起来,笑得无比开怀,在满场的呼号声里显得格外突兀。
“多谢!”
他翻身而起,握紧拳头轰然砸向狼群,一拳比一拳狠厉,几乎挥出残影,拳头带风,拳拳到肉,打得狼叫声渐渐低弱下去,局势瞬间逆转,周围的狼感觉到威胁,夹紧尾巴连连后退。
狼群一般由七到十五头狼组成,像今天这样足足有三四十头狼的大部落非常罕见。狼是群居动物,内部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头狼称王靠的是胆识和体魄,是一轮又一轮血腥争斗,狼群之所以难对付,除了众狼一心以外,往往是因为这只身经百战、老谋深算的头狼。
眼见群狼死伤惨重,老狼王终于按耐不住,从树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它很像一头狮子,身形比其他的狼都更为高大,脸侧的鬃毛又厚又长,几乎根根竖起,显得极为骇人。那双冰冷而阴沉的眼睛隐没在暗影里,目光死死盯着宋清和,像是在看一个死物,透着令人心胆俱寒的杀戮之意。
宋清和浑然不觉,她正专心地与三头灰狼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