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阖府上下都静悄悄的,庭院里负责洒扫的小厮们小心翼翼地握着扫把,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惹得主子更加心烦。
“嘭!”随着一声巨响,椿茂堂前的空地上炸开一地碎瓷片,滚烫的茶水先是融化了积雪,随后很快就结成了冰,堂内传来卫杉的怒喝声,“再去找!”
门口的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表小姐已经失踪三日了。
宋老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听闻此事与宋家二夫人有关,当场就把儿媳妇绑了要送官!
可肃州府最大的官就是他们老爷啊,两家人沾亲带故的,真要是报了官岂不是弄得大家面上都挂不住!老夫人好劝歹劝,宋老夫人这才作罢,但还是命人将宋二夫人押禁起来。
卫家大娘子刘氏站在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上,卫杉的吼声直往她耳朵里钻,这几日家里颇不安生,一想到卫昭萎靡不振的样子,她的头就越发痛得厉害。
身后跟着的妈妈走上前帮她揉着穴位,低声道:“夫人莫为那些已成定局的事忧心,更该想想倘若表姑娘被掳走数日却又平安归来,那她与二少爷的亲事……”
刘氏凛然一惊,与她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沉。
是啊,要不是沈尚书和宋老夫人为着姀姐儿婚配一事起了分歧,引得老太太借着探亲的名头千里奔赴肃州,这桩亲事还真轮不到卫家人头上!原本以为是自家高攀了,可如今倒成了烫手山芋,是该好好思量思量。
两位老夫人正坐在里间的火炕上,炕桌上摆着肉羹、芽白酸笋、杂色小饺儿和栗粉糕,由于迟迟未动,菜色已经冷了,肉羹上结了一层油膜。
摸着冰凉的碗壁,卫老夫人皱眉:“天凉又下雪,长姐多少进点肉羹,姀姐儿回来看到她外祖母消瘦,也是要伤心的!”
宋老夫人眼眸低垂,这几日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她还握着那把长命锁,好像整个人都凝成了冰。
“映月,若你是我,此时还能吃得下吗?”
卫老夫人看着自己的长姐,长叹一声。她让人撤了桌子,靠过来握住江落云的手,那只手那么凉,好似怎么捂也捂不热。
卫老夫人离开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雪还在密密地下着。丫鬟们进来掌灯添炭,又悄声退了出去,宋老夫人的贴身女使刘妈妈在帮她按腿。
“这天一变,老夫人的腿就跟着疼了,奴婢手笨,先替姀姑娘帮您按着。”
宋老夫人看着亮莹莹的纱灯,半晌才开口:“檀竹,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把她教得太乖顺了些。”
“怎么会,咱姑娘的性子向来是顶好的,奴婢从没见过她跟谁红过脸儿呢!”
刘妈妈回忆着,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刚搬进尚书府那年,姑娘得了一对白玉琉璃碗,稀罕的不得了,连喝水都要用着它。奴婢实在蠢笨,在惜春宴上被永宁郡主绊了一跤,把那碗给摔碎了,姑娘看都没看一眼,反倒先问奴婢的手有没有事,后来就把剩下的那只收起来,再也没用过……”
“在家自然有的是人庇护她,可一旦离了家,这性子就害了她!”宋老夫人的喉咙间溢出一声叹息,“你可还记得姀儿出生时,家中来的那位真人?”
刘妈妈诧然抬头,看到老夫人端庄的面容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
“老夫人怎地又想起这事?”刘妈妈犹疑道,“奴婢记得,当时那老道长说了好些浑话,大老爷一时气极,就将他连人带包袱一同撵了出去。”
“浑话?恐怕不是浑话。”宋老夫人若有所思道,“当日他说姀儿及笄后会有一大劫,倘若他说的是真的,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刘妈妈的眼睛刷地亮了:“谢天谢地,当真是菩萨真人显灵了!如此说来,姑娘一定能平安回来!”
二人正说着,知州府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人马喧哗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院内高喊着什么,火把的亮光照得窗户上影影绰绰,让人看着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奴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刘妈妈刚走到门口,门外边就扑进来一个圆圆脸的小丫头。
“宋老夫人!表姑娘有信儿了!”
宋老夫人猛地起身,眼前立刻被一层雾似的东西蒙住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清晨时分,外头开始下起雪来,冰雾弥漫,白茫茫的雪幕又掩住了黑山大营。
宋清和服过汤药就来了庵庐,陈潜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她微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床边,见宋清和进来,眸子陡然亮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警察……”
听到这个称呼,宋清和禁不住笑了,她上前扶住陈潜。
“我姓宋,叫我清和就行。”
“清和,”陈潜也笑了,那是从心底欢喜出来的笑,“谢谢你。”
宋清和边洗手边说:“待会儿我要看一下你的伤口,然后打上石膏,可能会有点痛。”
陈潜笑容一顿,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