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冰城一中。
气象台和各大媒体轮番推送寒潮预警,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雪几乎席卷全国,强冷空气长驱直入,各地气温骤降。
入夜,市一中的几栋教学楼漆黑一片,为应对本轮超低温强降雪天气,全校师生从昨天起正式停课雪休。偌大的校园内阒无人声,唯独校门口的值班室还亮着灯,淡黄的灯光在大雪中忽隐忽现,犹如暗夜时分海上零星的渔火。
宋清和艰难地推开实验楼天台的大门,北风呼号着如利刃般刺穿外套钻进骨缝里。
一中的实验大楼共十二层,据说是杰出校友、伟华烟花集团有限公司的高总捐建的,盖得很是气派。电梯早就停止运行了,楼下的大理石台阶结了冰,她在来的路上摔了好几跤,膝盖痛得几乎无法弯曲,爬上来颇费了些功夫。
宋清和跌跌撞撞地翻过围栏,终于在天台边缘坐了下来,她双腿悬空,胳膊撑着楼体外沿向下看去,大地一片苍茫。
这么厚的雪,掉下去应该也不会太疼,只要身体往前一倾,从这儿下去就能回家了,外婆和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她。
她心里想着,慢慢松开了手。
“姑娘且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宋清和心头悚然一惊,她明明把通往天台的门都锁好了,这人是怎么上来的!
她慌张地回头望去,一个模糊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那人一袭白色长袍,在月光照映下显得白中透青,透着森森鬼气,雪下得太大,看不清楚面容。
宋清和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白无常送我上路来了?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暗暗宽慰自己,管他是人是鬼,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况且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才更像是孤魂野鬼吧?
两鬼一起上路,倒也不算孤单。
宋清和没有再回头,她深吸一口气,闭紧眼睛纵身而去。
双手松开的刹那,那人抓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干燥而温暖。
“姑娘如此行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那道男声再次传入耳中,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宋清和愣住了,她被扯了回来,仰面倒在天台的雪地上,眼前是满天灰败的浊云,整张脸都暴露在寒风之中。
血液溢出了纱布,医用胶带被高雪撕了太多次,早已失去了粘性,被风一吹就从她额上脱落下来,如蜈蚣般深长的伤口斜斜地爬过她的脸,肿胀的面颊上新伤旧痕纵横交错。
大片的雪花落在脸上,清凉而湿润地抚慰着那些伤痕,温柔得像是不属于这冰城的严冬。
……
也是这样一场暴雪,那双手紧紧地拉住了她,不容她临阵脱逃,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此刻,干燥而温暖的触感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直至与记忆中的瞬息相合。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是现代人,他是大乾人啊!
不远处袁知晏的说话声和阿乌大口嚼肉的吧唧声,宋清和都听不见了,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
厚实的大氅迎头盖脸地落下来,隔绝了她的目光,她感到自己被人拦腰抱起,身体一时腾空,随后双脚就踩在了地上。
陆淮岳的声音从大氅外传来,听起来有些发闷。
“冬来不可令背寒,看来得让林大夫多开几剂苦药,才能给你长长记性。”
宋清和一把扯下氅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我是说,很久之前。”
陆淮岳指尖一紧,对面的眼神近乎执拗,这回轮到她用视线来逼迫他了。
“见过。”
“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
是在……那个天台吗?
“在尚书府啊,你忘了?”袁知晏单手按在后腰上揉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凑过来,“那年惜春宴,一曲奔流入海名动京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是了,她从宋清姀的记忆中看到过那个场景。
“想起来了。”
狂风驱赶着乱琼碎玉横扫而过,扑到宋清和的脸上,立刻融化了,她侧过脸去。
回去的路上,阿乌心满意足地驮着宋清和走在最前面,一步步走得极稳,飞鸿和小黑安静地跟在身后。阿乌变异后的肩高将近一米六,几乎和上等战马差不多高了,身长和体型却比战马壮硕不知多少倍。
她坐在阿乌宽大的后背上,心里有种“吾家有猫初长成”的欣慰感。
三人沿原路返回,途径一片白桦林时,宋清和突然直起身,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袁知晏的手按向腰间的长剑,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