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乱刮,盐雪杂沓,今夜黑暗如沼泽般粘稠,拽得人心不断往下沉。
地牢内外灯火通明,士兵们都在各自帐中待命,严禁胡乱走动。一具具尸体从地牢深处抬出来,在雪地上摆成一排,虞侯和教头们举着火把站在地牢门前,映得雪地也像落了火。
伙房里负责杀猪宰羊的牛大爷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仵作,他和林大夫正一左一右地蹲在尸体旁查验,山匪尸体左胸口大都纹着鬣狗标记,那是西戎的图腾。
白蔹和麦冬高举着灯笼,吓得脸都白了,肩膀靠在一起互相支撑。
见到陆淮岳等人,冯仝张口就是冷嘲热讽:“陆世子可真是好手段啊,前脚刚审完,后脚人就死绝了!听说这伙山匪并非大乾人,那他们究竟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好端端竟被人灭了口,审问之人可有通敌叛国之嫌啊!”
袁知晏得知狱卒和囚犯暴毙后本就心急如焚,一听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和他直接对上了。
“人是我们抓的,也是我们审的,活着的时候你问也不问,人死了你倒是冒头了!通敌叛国?你说这话可要负责任!”
“好啊,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怕陆世子不敢担这个责任!”冯仝怒喝一声,接着咬紧后槽牙阴恻恻地笑了,“你有跟我耍横的功夫,不如留着好好想想如何向京里交待吧!”
“此事我自会向官家禀明,不劳冯指挥费心!”
陆淮岳的目光直直地向冯仝射来,只消一眼就令他遍体生寒!
那是一双森冷阴鸷的眸子,眼仁黑如死水,令他不由想起京中有关陆淮岳弑兄的传闻,冯仝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这时,林大夫放下手里的刀具朝众人道:“发病时间一致,无一例外,均是中毒而亡。”
“是毒杀。”牛大爷也赞同地点点头,“瞳孔散大,口吐白沫,肚肠发黑,呼吸麻痹,应是服用了断肠草所致。”
“断肠草?”梁虞侯疑惑道,“军中怎会有断肠草,难不成是从庵庐里偷来的?”
“非也,非也!”林大夫瞪着眼睛摇头,“此物乃一年生藤草,产自潮湿溽热之地,北方各州府极其罕见。虽有化湿活血散瘀之效,但其毒性甚大,且只可外敷,不可内服,若是为了药性,可替代者众多,庵庐至今从未收录过断肠草!”
“找到了!”
一声清脆的呼喊打破了地牢门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宋清和提着包袱从远处跑来,她跑得极快,身后还跟着两个稍显慌乱的士兵。
她将包袱递给陆淮岳,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陆淮岳见她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原本阴沉的眼底也涌上些许暖意。
他当众打开了包袱,剩余的干草昭昭在目,林大夫拿起一株闻了闻:“的确是断肠草,是从哪儿找到的?”
“从北山上,”她说着,冲陆淮岳眨眨眼睛,“阿乌的鼻子很灵的。”
那两个青虎营的士兵正向冯仝低声汇报,听说白日里的黑虎去而复返,他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陆淮岳身旁那个身形清瘦的士兵。
看来此人就是何清,这等能人跟着那俩窝囊小子能有什么前途?还是收归他青虎营为好!冯仝想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纪峥,去把独眼儿找来。”
“属下遵命!”
独眼儿很快被找了过来,它原本蔫头耷脑的还有些不情愿,吃了两块肉干后简直精神抖擞,闻过包袱就要往外冲,跑了几步却又停下,对着人群翕动着鼻子疑惑地嗅了嗅,最终还是选择往前去了。
宋清和跟陆淮岳交换了个眼神便跟上前去,人群中有人借助夜色悄悄遮掩了身形。
众人跟着独眼儿来到大营东北角一处破窝棚前,此处距伙房和地牢都不远,窝棚正中央的大桶用来存放当天的厨余,次日会有人将其运走处理,此地也是独眼儿每日要三顾的茅庐。
窝棚东侧堆放着高耸的柴垛,独眼儿吭哧吭哧地埋头扒拉着,冯仝看着窝棚里四处乱嗅的狗,脸上挑起一抹讥嘲的笑:“一条饿疯了的狗而已,陆世子跟着它是想找人还是想找食?”
人群中哂笑声此起彼伏,冯仝话音未落,独眼儿突然“汪汪汪”地大叫起来,几个教头举着火把上前一照,柴堆里赫然露出一只脚!
宋清和冷哼道:“同样都是叫,看来狗比人有用多了。”
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听见,冯仝脸色急遽地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
教头们将散乱在尸体四周的木柴移开,发现柴垛后面的围墙竟不知何时被掏了个大洞!
那尸体上半身在墙外,身上穿的是普通战服,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后背刀尖凸起,右臂压在身下,头边还散落着一个熄灭的火把。将尸体翻过来看,右手握着一把尖头短柄大刀,刀身入腹,面容烧得焦黑,死状离奇。
教头们忙着筛查近日营中失踪之人,牛大爷和林大夫对尸体死因也有了定论。
“此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