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足足走了两天一夜,直至傍晚才抵达肃州城。
知州府大门外早早就掌上了灯,门前站满侍卫小厮,四下皆明。远远的见马车过来,腿快的赶紧跑进堂去通传。
“来了来了,老爷回来了!”
卫家大娘子搀了卫老太太出去,后头跟着一群婆子丫鬟。
马车也到了门前,车上下来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袭白袄素裙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寡淡,反而衬出些清冷拔俗的意味来。少女眉宇间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飘然自在,美人一笑,恍若天开,众人心头也跟着一阵畅快。
卫老夫人一把将宋清和搂进怀里,又是哭又是笑:“可算回来了,你若是有个好歹,你外祖母还能指望哪一个!”
“母亲快别伤心了,”卫家大娘子笑得有些勉强,“这几日您和姨母茶饭不思,人也见消瘦,如今姀姐儿平安归来,今晚可得多进些肉羹才好。”
陈潜也从车上下来,众人围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卫老夫人笑道:“要我说,我们家这几个毛小子,全都不如姀丫头,如今又来一个,我老婆子欢喜着呢!陈家丫头只管在这儿住下,赶明儿再跟姀丫头一同耍去!”
谈笑间,一群媳妇丫鬟们簇拥着几人进了门。卫家大娘子远远地落在人群后面,她身后的妈妈低声问:“夫人,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抬手止住话头,冷声吩咐道:“行了,你快带人去收拾厢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是夜,祖孙俩宿在一处。宋清和坐在床上,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如墨瀑,似锦缎,被月色一映,恍若流光飞溅,房内伺候的丫鬟们都放轻了手脚,生怕惊扰了这位瑶池仙子。
“我怎么觉得表姑娘与来时不同了?”圆圆脸丫头趴在门边探着脑袋瞧,“如今可真叫人移不开眼。”
身着褙子裙的丫鬟在台矶下跺了跺脚:“你自个儿在这儿瞧吧,我寻二少爷去。”
“二少爷才不会搭理你,你忘了丹桂了?”圆圆脸丫头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房中熄了灯,女使们渐次退出去,宋清和一扫清寂的气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小狗,欢快地挨着外婆躺下。
黑暗里,宋老夫人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问:“那时候怕不怕?”
“不怕。”宋清和以为外婆说的是前些日的绑架,“我跑得快着呢。”
宋老夫人没说话,半晌才道:“那里是不是很危险,要经常跑吗?”
被外婆这么一问,宋清和心头一跳,所有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瞬间红了眼睛。
“您都知道了?”
“傻丫头,我怎会不知道?”宋老夫人将她搂得更紧,“你在那儿也叫清姀吗?”
“是叫清和,河清海晏的清,春和景明的和。”
她说完,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她抬手飞快地抹掉,不敢抬头看外婆的表情,她怕在那张脸上看到失望。
“在那儿有没有挨欺负,外婆有没有护着你?”
宋清和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您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又说傻话,”宋老夫人温暖的手指摩挲着少女眼尾的小痣,“不管是外祖母还是外婆,你喊的都是我,不管是清姀还是清和,我喊的也都是你呀。”
滚烫的泪珠扑簌簌地从少女的面颊上滚落下来,一颗颗砸在宋老夫人的掌心里。宋清和极力遏止着泪意,可越是压抑,眼泪越是汹涌。
刘妈妈坐在外间的小榻上,听着里间传来掩抑的哭声,只觉得鼻子发酸,心也痛了起来。
椿茂堂还亮着,卫老夫人独坐在榻上,右手握着一串佛珠,闭眼靠在天地长春的织锦引枕上,卫杉和卫家大娘子刘氏正一左一右地坐在圈椅上。
卫杉不耐烦地呷了口热茶:“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日再说,娘这些天也跟着担惊受怕,身子疲乏得很!”
“姀姐儿平安归来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她到底是在匪窝和军营里头走了一遭,这名声要是传出去,日后怕是会委屈了咱们昭儿啊!”
刘氏一脸愁容地转向卫老夫人:“和宋家的亲事,还得请娘来定个章程。”
卫老夫人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妇人之见!”卫杉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撂,“你可知沈鸿是因何事与姨母起了争执?”
“不是说为着姀姐儿婚配一事?”刘氏疑惑道,“姨母偏疼姀姐儿,想必沈尚书相中的人家,姨母看不上眼吧?”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官家即位至今,迟迟未册立东宫,大皇子和二皇子势头正盛,三皇子潜伏待发,皇后和贵妃都曾派人给宋家带过话,沈鸿是有意让姀丫头做太子妃!太子都配得,你儿子就配不得?”
卫老夫人的目光霎时锐利起来,刘氏大惊失色:“此等京中秘辛,官人怎会知道?”
卫杉的神情有些不自在,随即呵斥道:“且不说陆家小儿老谋深算,不会让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