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蜜桔抱了件对襟长褙子走进房中,便见自家小姐坐在床沿上发着呆,一手撑着半个身子,一手拿绢扇给夫人赶着蚊虫。
沈筠知感觉肩上多了些东西,回过神来。看见来的是蜜桔,坐直了腰板儿,才发觉左手有些酸麻,轻轻“嘶——”了一声。
蜜桔伸手替她揉着,嘴上劝道:“已是后半夜了,小姐先去歇息吧,这里有奴婢照看。”
沈筠知没有推辞,母亲尚在昏迷,若是自己也倒了,是在拖累这个来之不易的小院子。起身将床头的高足灯灭了一盏,又把褙子拢了拢,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正屋。
庭中月光如水,静谧无声,初秋时节比夏日少了许多燥意。沈筠知深吸两口,夜色中还有露水的潮气。
傍晚时姐姐的声音还在耳畔。
“胆大包天,这种把戏在自个儿家中用用倒也罢了,若是在……面前露了馅,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确实,她不能单指望救过一次沈筠珏,便让她为了一桩婚事就铤而走险。更何况,她也帮了她许多,本就不欠她了。
沈筠珏见妹妹沉默不语,放软了语气又问:“你为何想要解除这份婚约?前几次见你与纪大人相处时也并非水火不容,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好的……”
“中元节那日进宫,我跟着姐姐到重鎏宫更衣,你走后我见到了纪大人。”
姐妹俩鲜少有正经相视的时候,那一刻沈筠珏的眸光晦暗不明,在沉默中压下了千言万语。两个身量相近的少女站在街角,一明媚一俊雅,偶尔会引得行人侧目。
临别前,沈筠珏似是妥协,轻声答应了她:“若是想坏了婚事,又不把火烧到咱们自己身上,怕是得想个曲线救国的法子。”
“只是昭昭,你可想好了?此事一旦做成,你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无妨,我先谢过姐姐。”
沈筠知收回思绪,今夜风不止,这会儿拨了云掩住明月,衬得天地有些萧瑟。庭院中的少女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模样有些疲倦。
她没有妄念求什么万事胜意,能身家安稳便是幸运,且行且看吧。
*
自打沈筠珏的“天命之能”被推举到幕前后,这些日子送进沈府的拜帖比以往多了两倍不止,沈老夫人只留了些平日里有往来的,但偶尔的应酬也叫沈筠珏头痛不已。
里头的人不想要,外头的人却嫉妒得心痒痒。
上回构陷沈筠知的事没了下文,倒让沈茹薇在含冬院安分了些。又听闻叶氏母女三人被“赶”出府去,她全当是沈筠珏在秋后算账,心中更是畅快。除了那厢边日日开宴,嬉笑欢闹总能传到她耳中,撩得她嘴角起了几个泡。
“小姐,府中似乎又来客人了。”
沈茹薇正对着铜镜描眉,听了丫鬟的话手上一顿,瓷白的脸上多了一道灰绿的痕迹。
她压下心里的火气,才缓缓开口:“左右是去找二妹妹的,这种事不必与我知会。”
站在里侧的丫鬟更有眼力见儿些,赶忙拿帕子浸了水,替自家小姐擦去脸上的污迹。虽然大小姐甚少苛责下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但若真踩着了她的逆鳞,绝不是罚个俸禄这么简单。
厢房的门帘再次被掀开,这回来的是邓嬷嬷。
“大小姐在梳妆?正好,府中来了客人,老夫人让您去花厅。”
沈茹薇脸色顷刻柔和了些,嘴角也带起了笑,忙拿出胭脂补妆,一边问道:“邓嬷嬷,今日来访的是谁,为何要见我?”
邓嬷嬷眼尾堆出了几道褶子,却不正面回答她的话:“大小姐今日气色真好,貌美如花,您去了便知。”
“那嬷嬷您先去忙,我换身衣服便来,不会耽搁。”
等到沈茹薇领着婢子走进花厅的时候,沈老夫人正与一妇人打扮的女子交谈着什么,旁边还坐着一个尚且年幼的女娃儿。那妇人很是能言善道,将老夫人逗得开怀大笑。
沈茹薇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祖母。”
“乖孙来了,这位是孟夫人,快快见礼。”沈老夫人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听得出心情大好。
孟……
沈茹薇心中“咯噔”了一瞬,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多年的处事让她没有顷刻间变了脸色,还是盈盈拜了下去:“见过孟夫人。”
“这位便是茹薇那孩子吧,你祖母常常同我讲起你,今日见了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孟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似乎很是满意。
“姐姐,漂亮姐姐——”先前在一旁玩耍的女孩这会儿凑到了沈茹薇跟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
沈茹薇蹲了下来,语气柔和:“小妹妹,你是孟家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一边说着,手下却暗暗使劲,将自己的裙摆从她手中拽了出来。
小孩子并未察觉到她动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