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来的敲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那间小屋,我披上一件斗篷步入院中打开那扇柴扉,吕公望正站在外面。
西岐的吕公望,我还替人代写文书时,他与其他质子一样经常来找我,只是不说话不写信,总推着身边的友人让别人对我说要寄信。起初,我以为他是不善言辞又与我生疏,所以在面对我时是少言寡语的样子。直到后来有北崇的质子在我的摊子前笑他不会说话,我才知他是哑了。
此刻他换下往日穿的甲胄,只一身杏黄色常服站在我的面前。嘴巴翕动,艰难张口:“姬发担心北崇刁难你,所以我来看你。”
他说的很艰难,声音粗糙喑哑难听,却使我震惊,原来他是会说话的。
我请他进门却不让他进屋,用一张手绢擦了擦院子里石凳上的雪,又从屋里端出一壶热茶。我说女子闺房不方便请他进去坐,他点头。
“女子闺房”这四个字只是托辞,我其实是不想让他见到我屋子里的陈设罢了,就算是要离开了,我亦不想为自己寻麻烦。
他瞧见我晾晒在院子里的帔愣了一下,然后又敛容饮茶。我不愿让人误会,便开口辩解说是那日路遇鄂顺与崇应彪,是崇应彪不小心留下的,待他回来就还给他。他并不作答,默默饮茶,我当他是不方便说话。
热茶时注意到吕公望的甲我才想起,他们是同侪,可将崇应彪的帔托付于他,由他转交。
“由茗月你亲手还回去比较好。”
日暮西斜,暖阳不温,有风掠过便寒冷异常,吕公望喝完两杯茶就要走。
我送他到门口,他转过头来对我讲:“姬发让我在你走前日日追随你,明日我还来。”
“不必如此,北崇那些人倒也没有那么闲的来报复我,你且放心,也谢过姬发好意”
他摇了摇头,然后跨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我晓得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倔的,就算拒绝了,吕公望也还会每日来看望我。其实在这个朝代,人的挂念于我来说可有可无。
白日已尽,明月升起,而我还未想到如何去描写崇应彪,狸奴跳上石桌冲着我叫了几声,应是饿了。
晾晒的衣物已被我收回房中,院内已空无一物,我忽觉这样的日子或许太过安静了。
夜里无梦,一觉安稳。第二日天刚亮,吕公望便来敲门。
我迷迷糊糊起身对着院外大喊“等等”,我习惯睡懒觉,对于此时来扰我清梦的人甚是厌恶,但当我换好衣服叠好被子出门的时候,起床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未曾洗漱,披散着发给他开门,他见我如此仿佛有些震惊,半刻后他才意识到我的作息与他在军营中的是不一样的。
“今日唐突,明日不会了。”他呕哑嘲哳的声音刺进我的耳朵。
“辰时后我才会起床。你今日不当值吗?”我烧了壶热水泡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问他。
他说不当值,然后局促地站在那里。若是我不招呼他坐,他是不会坐下喝热茶的。若我不将馒头塞进他的嘴里,那日他定会饿着肚子陪我逛朝歌城。
吕公望是个很木讷的人,我让他站在院外等我,他便站在院外等我,我让他不可靠近房门,他便不近半步。
后来我问他为何如此听话,他答军令如山。我又说我不是你的帅,他沉默良久,最后只是递给我一块麦饼让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