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你朝三暮四,贪欢好色毁人清白,从前君子之行尽是伪装。我当你深情,你却将我玩弄于股掌。种种孽障,迷困于心,当消此业。”沈星遥跳步高跃,刀锋寒芒,竟令花树草木也为之战栗。
凌无非错步疾闪,一连串退避之下,虽未被她刀锋所伤,衣袖上却多出好几道剐痕。
“虚。你沽名钓誉,攀附恶人。挟冤记仇,剑指同门。桩桩件件,罪不容诛。”沈星遥所言,每一字都冷如刀、寒如铁,与手中刀意,几已合二为一,不单单碾碎凌无非一袖清白衣袂,还将他的心也磨碎在这猎猎风声里。
“空,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诸般罪孽,就当在这刀下了断!”沈星遥一字一字念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横刀悍然狂扫。
无念刀意,她尽已领会,一记“空”势,迎上他剑底“危楼”。刀剑交击,铮鸣响彻天穹,光影皓然恢宏,宛如日月之辉。剑意激荡起发丝随风飘扬,如剪影一般印在月里,也深深刻入凌无非眼底。
一刀绝尘,一刀断情,人生也好似这刀锋落处,将前尘妄念,往日欢情,通通斩碎。
遥想当年情好,竟如隔世。
凌无非忽觉胸口闷痛,被这一记刀意震得虎口崩裂,整个身子也向后摔出丈余,重重落地。
他蓦地躬身,呕出一口鲜血,不待抬眼,便觉肩头剧痛。
是她已欺身而来,一刀贯穿他肩胛。
“出什么事了?”屋内,李迟迟唤了银铃,凑在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看,瞧见沈星遥的身影,吓得向后退开一大步,“她……她没有死?”
银铃也被吓住,护着她瑟缩在门后,怯怯观望。
“这是怎么回事……”李迟迟浑身发抖,“不是他亲手杀的人吗?难不成……难不成是鬼魂前来索命?”
“娘子你不要吓我……”银铃吓得脸色发白。
“可是……”李迟迟颤抖探头,看着沈星遥变幻莫测的刀招,神情越发惊惧,“她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凌掌门,你这本事也没多高啊。”院中,沈星遥冷眼向后抽出长刀,刀锋向下微斜,一刀贯穿凌无非肋下,“原来荡涤淆尘的惊风剑,也不过如此。”
凌无非仰面朝天,高声痛呼。
沈星遥冷笑一声,眼中讥色越发明晰:“真不知道,这英雄会上,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怎会让天下第一之名落到你这废物头上?”言罢,拔刀转刺他右腿。
这条腿,曾在水下替她挡过一刀,又在玄灵寺内受单誉一箭断裂,经柳无相的回春妙手治愈,落下深重寒疾。
凌无非咬紧牙关,已无力呼喊。
“这三刀,算你还我的。”沈星遥拔出刀来,斜斩在他胸前,“还有一刀,算是我替江澜姐,替那位被你废了右手的后生剑客讨个交代。”
一刀下去,皮肉翻起,登即涌出血水,狰狞可怖。
“英雄会上,你为儿时意气之争,重伤同门,多年情义,一朝可断。”沈星遥弯腰凑近他耳畔,沉声道,“薄情寡义之人,不配活在这世上。”
凌无非忽地发出古怪的笑声。
他悲郁已极,神情难辨哭笑,只挑唇道:“原来沈大侠,真是睚眦必报。”
他不恨不怨,却有满心留恋。
留恋那追不回的前尘,留恋她一颦一笑,留恋旧梦中的朝朝暮暮,哪怕争执吵闹,也满怀爱意。
至少,最后一刻,她还在他眼前。
至少心不染尘,仍如明镜。
也算不负父辈之恩,师门之望,不负这赤胆丹心。一腔深情,独爱一人。
“不行,他不能死。”躲在屋内偷看的李迟迟瞧见这一幕,猛然反应过来,拉过银铃的胳膊道,“他若死了,薛良玉定会拿我问话,我也必须得说出实情。可是……可是我不想这一生都困死在这境地里。”
“但他要是死了,娘子你不也就脱离苦海了吗?”银铃不解道。
“可我还是他们的筹码啊,今天可以把我送给这个,明天就能把我送给别人。”李迟迟不住摇头,“只有薛良玉死了,我爹失了靠山,我才有机会……不,我要阻止她!”她像疯了似的,推开银铃,一把拉开房门狂奔出去,遥见沈星遥高举玉尘,便要劈向凌无非头顶,赶忙高喊一声“住手”,跌跌撞撞奔至二人中间,张开双臂,挡在凌无非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