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秧却不肯说话了,还起身往远处退了几步。
槐烟端着茶盘过来,一见东厢廊下的褚懂,头疼道:“世孙,这里是女眷的院子,烦请您……”
“行了行了,啰嗦!”
褚懂在廊柱上借力,翻上房顶,从上边借道,翻去了隔壁那院子。
槐烟放下茶盘,盯着上方,为难道:“这也拦不住他呀!”
春秧重新走回来,笑着劝解:“他只在这一面留了片刻,可见是知分寸的。姐姐既管不到,不如悄悄和白苏或是白青姐姐她们说一声。”
槐烟点头,说:“也对,这院里人多眼杂,总有看见的,瞒不过去。姑娘先坐会,我去交代她们一声,免得说漏了嘴,吓到别的姑娘。”
春秧自行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欲饮,抓紧说:“多谢姐姐。”
槐烟走开没一会,那些姑娘陆续进了院子,虽说心里有不平,到底不敢违世子妃的令,齐齐到春秧跟前来点个卯,又有人问今日要做些什么。
春秧笑道:“怕是误会了,世子妃找我,因我素来不务正业,玩的花样多,叫我拣出几样热闹的,给姑娘们添个乐子解解闷。你们给我派个官,我如何当得来?这里头的事,不如问问秋蕙姐姐。”
果然秋蕙拿着一个洒金册子走出来,笑着招呼众人往正房去。花厅里设了座,主位坐着一个年轻妇人,秋蕙朝她行礼,递了册子再回话:“二奶奶,人齐了。”
这便是二爷褚邛的正妻孙文英了。
姑娘们一齐向她行礼。
孙文英放下册子,笑着看向右侧,对宾位的林南望道:“我们王府没有小姑娘,嫂子就请了几个相熟人家的女孩进来热闹热闹。”
林南望淡淡地说:“费心了,多谢。”
孙文英又看回到姑娘们身上,抬手说:“这就是我嫂子和你们说的林小姐,方才我来看她,一时疏忽,多说了两句,让你们久等了,快请坐。”
主位只有她们这两座,这便对上了春秧那句话,众女脸色好了些,按着进门的顺序依次落座。主位正对的那个副陪位一直空着,孙文英抬眼看它,笑道:“秋蕙,再去请一请吧。你家三奶奶做事,那是池中捞藕——拖泥带水。你要不去催,到了晌午也未必能抽出空来。”
秋蕙笑道:“已经打发人去请了。”
她这话音刚落,有人喊着“我来迟了”,绕过屏风进来。秦妙松风风火火入座,大大方方说:“嫂子,林小姐,见谅。方才凑巧遇上了懂哥儿,问了两句,就耽误了。”
孙文英和秦妙松你唱我和地和林南望说着霙州本地风光和物产,下面的姑娘适时地捧两句。这些小姐奶奶们少有出城的,有些话听着荒唐,春秧闷得直想打哈欠。
秋蕙指挥丫头们上茶,天热,春秧不想喝烫的,假意抿了一口,然后放下不管。桌上早就预备了果子点心,有一碟淡黄色的,看着就清爽。春秧怕自己不小心睡着或是鲁莽出言反驳了人家,无功无过比惹事生非强,她捏起一块,拿点心往嘴里填,省得它闯出祸来。
这绿豆糕比外头买的强,不知道掺了什么,味道是淡的,混着一种熟悉但一时又叫不上名字的果香,回味无穷。她又吃了一块,这会细细嚼了,仍没吃出那答案来。于是,再来一块,再来一块。
林南望笑了,孙文英只当她是意动了,笑道:“过两日仙昭观打醮,林小姐可一同前往。”
面前这一碟吃完了,还没闹明白究竟是什么果子,春秧侧身,用左手从这边拿了一块回来,左面的杨婉静接连看了她三四次。
春秧总算回神了,在帕子上蹭了指尖,唇齿消停,又成了规规矩矩的石菩萨。
林南望笑着说:“好啊,和姐妹们一块出去走走,难得。”
秦妙松才从京里嫁过来,知道她家的底细,笑着问她:“你家那个相思公子怎么没见来?”
下边人都提着一颗心——好好的,怎么说起男人来了?
林南望垂眸,端起茶,答道:“妹妹留在驿馆看诊,暂且过不来。”
原来是个女公子,难怪!
秦妙松是个嘴快的,丝毫没有看出她的不悦,接着说:“都说林家福报好,家里的姑娘都得了神仙赐福,个个聪明智慧。相思公子小小年纪就做得一手好诗,还会开方配药,真是了不得。”
孙文英打圆场:“我还没见过林小姐的画呢,听说宫里娘娘特地讨了一幅回去挂着,日日赏玩。好姑娘,改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叫我南望吧,公子小姐的,听起来生分。”
这正合了众人的心思。她家从前金贵,如今三品的大官迁任到此,只做个小小的教授,在座的姑娘家,一大半有家人官品要高于这个林大人,但又不得不捧着她,毕竟人家京里还有个官居二品的祖父。
孙文英笑着说:“这也好,姑娘果然不落俗流。南望,干坐在这有点闷,不如一块到凉亭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