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惦记着职责,大清早就赶过来了,可是有人比她更早——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草棚那刷马。
她又怕又担忧,贴着墙板慢慢往里蹭,想悄悄进屋提醒小春。
刷马那人一直背对着,突然出声:“进去吧,她醒了。”
欸?
小雨的手摸到了门板,手掌往后用力,赶快跳进去,将门反手一推,立即上闩。
春秧放下梳子,笑道:“别怕,那是我大哥,昨晚回来的。”
“哦哦,”小春很不自在地拉开门,对着外边打招呼,“小春大哥,一会我……我来刷吧。”
齐椿没接这话,单手抓起木桶边沿,将大半桶水倾倒。
好大一声哗啦,惊得小雨缩回脖子不敢再说话。
这力气,比她爹的大太多了!
春秧扎好头发,挤到门口来看,朝着他喊:“大哥,我们做熏肉饼吃,好不好?”
“好!肉留着,我来剁。”
“嗯。”
春秧头一回看见小雨这样不自在,一起和面时,特地说了许多好话,没有说底细,但把齐椿里里外外夸了好几遍。
“怪不得你敢做那样的主,原来你家里人这么看重你!”
春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还有别的哥哥,也疼我,爹娘也宠着。他们说女孩是千金,更宝贵。”
小雨落寞地笑笑,跟着说:“是啊!”
“不要伤心,是你娘见识少,不懂得你的好。你别气馁,将来总会遇上一个珍惜你的,心疼你的人。”
“嗯,谢谢。你去洗手,放着我来吧。”
小雨就着陶盆大力揉面团,春秧找出先前的大字簿,蹲在她旁边,又引她念一念这些学过的字。
外头没了水声,也没见人进来。小雨安心问:“女孩家不能出去考学,学了这个做什么用?”
“不做睁眼瞎。你看集市上那些铺子,还有路边的界碑,要是认识字,找起来就容易了,可以少走弯路。还有,等你认得字,会算数了,还能记账,也不怕被人骗。”
“那年我娘卖了新织的网,送他去上学,他只去了半日就回来了。钱要不回来,白费了我们一个秋冬的忙活。”
“他不肯上学,在家也不做活,又不跟着出海。唉!你娘不会养孩子,这样惯下去,他就要成废物了。”
小雨偷偷笑了两声,贴着她说悄悄话:“我到你这做活,家里的事忙不完,爹叫他挑水劈柴,他不肯,爹收拾了他一顿,说是不干活就要带他去海上,他哭得什么似的。我娘护着他,那有什么用?我爹一回家就挺尸,那些提水劈柴的活,我娘怀着身孕做不了,他不找儿子找谁去。 ”
她压低了声,接着说:“眼泪鼻涕混在一块,丑死了!”
两人一齐笑,外头的齐椿跟着笑——这孩子气!
小雨很有眼色,知道人家兄妹两个难得团聚,吃饭特意坐远点,让他们挨着坐。她收拾完桌子,独自提着篮子出去挖菜。
春秧把他走以后收到的纸都拿给师兄看。
齐椿没接,告诉她:“我也能收到。”
春秧懊恼地说:“该阅后即焚的,我想着……”
齐椿笑道:“不要紧,给了别人也看不出什么。这些消息,都是邸报上看得到的。”
他吸了一口气,为难地说:“ 阿苗,霙州那边,你…… ”
春秧耐心等着,他顿了顿,接着说:“那边又出了新告示,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处。”
“是他?”
“嗯。”
洞悉回霙州,见她们一家不在,以他的性子,势必不肯罢休。
春秧沉默了一会,垂头和他商量:“横竖我出不去,暂且在这待着吧。”
待在海边,会让她感觉离父母近一些。
这里的人自给自足,很少外出和人来往,男人外出打鱼,也只敢在近海处。如此闭塞,应当不会有人举告她。
“好!”
“师……大哥,你还要出去吗?”
“暂且不用,阿苗,我去王家一趟,我想把这屋子买下来。”
春秧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我去拿钱。”
齐椿笑道:“不用,这趟出门,挣了些钱,这些我就不上交了。”
“啊,好的。”她跟了两步,垂头嗫嚅,“那些钱,还是你管着吧,我……我武功不如你,眼界不如你。”
“你收着,有事我们商量着办。我常出门跑,你在家待着,所谓家当,就该留在家里。”
春秧说不过他,只好作罢。
齐椿在家,小雨有些放不开手脚,又舍不得丢下这里回家去,很是不自在。
春秧知道她的心思,就说:“去把你小妹妹带过来,我们带她一块扮戏。”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