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封昭容陈氏为妤妃的旨意,是在三日之后从授章殿传出来的。昤安得知此事时并不意外,反而觉得甚是欣慰,转身对前来向她禀告此事的刘苌笑道:“如此甚好,妤妃对陛下一片真心,晋封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刘苌依言道:“正是呢,不过陛下也说,眼下天下不太平,时节也艰难些,妤妃娘娘的册封礼就免了,只是领了旨意以后来向娘娘行一行三跪九叩之礼就是了。”
昤安拨弄一下廊前缠着藤蔓的秋千架,道:“虽说有些委屈妤妃了,但妤妃一向温柔平淡,想来也不会介怀。”
刘苌的眼神飘忽忽的,像是被一根线上下提溜着,昤安总觉得那眼神有几分惶然的意味在里面,看得她心里酸酸的。刘苌习惯性地甩一甩手里的拂尘,躬身道;“娘娘所言甚是,陛下也是这个意思,”他顿一顿,脸色颇为为难,“还有,明妃娘娘那日的事情……陛下已然知晓了,明妃娘娘当众喧闹,确实有失妥当,陛下本来也有意略施惩罚,只是……”
昤安听着刘苌逐渐微弱下来的语气,已然知道了他的意思,她慢慢拿起手边的银剪子,不紧不慢地修剪着手边的菊花的枝叶,嘴里淡淡道:“明妃的父亲是当朝吏部尚书,还和司徒启有故交,陛下念着这一层关系,也不能不给明妃留几层薄面。这个中道理,本宫都是明白的,自然也不会介怀,公公也知道明妃的性子,骄纵有余聪明不足,这样一个绣花枕头,本宫也委实没有必要再和她纠缠下去,只要她日后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本宫也自然不会再找她麻烦。”
“到底是皇后娘娘,眼界气魄终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刘苌含了宁和的微笑,缓缓道“其实陛下也有意压一压明妃在后宫的风头,眼下四妃和夫人的位分都空悬着,妃位里头唯她一个,所以陛下才有意晋了妤妃娘娘的位分,也好不使明妃一人独大,娘娘日后管理后宫也得心应手些。”
昤安静静一笑,并不多做回答,只稳稳剪下花盆里一枝开得正艳的瑶台玉凤,顺手递予刘苌,笑道:“粲粲黄金裙,亭亭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本宫这里多白菊,没有粲粲黄金裙,只有这亭亭白玉肤能赠与公公了,还望公公莫要嫌弃才好。”
刘苌上前去用双手碰了过来,细细端详之下,果见那瑶台玉凤的花身莹白胜雪,玉姿霜骨,恍若从夜空下采撷来的一缕白月光,煞是清艳可爱,便朗笑道:“果然是皇后娘娘亲自养出来的花,总是比旁的地方的花多了一缕亭亭的风骨,秋来百花皆殇,屋内花饰凋零,还要多谢娘娘赐花。”
昤安浅笑道:“哪里就那样好了,只是公公不嫌弃我这花匠手艺粗糙罢了,”她指指西边廊下的花盆,道“那儿有一盆极名贵的‘二乔’,一白一紫地开得正好,想来蕴乐公主会喜欢那样的颜色,你便一并带过去给公主罢,也算我这个做皇后的尽一尽心意了。”
刘苌听昤安提起蕴乐公主,不禁连连叹惋道:“公主还不到及笄之年,那样玉雪可爱的一个小人儿,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一个生母呢?忠悫皇贵妃做了那么些孽,死有余辜,只是可怜了公主,小小年纪便没了亲娘在身边,看着可怜得很。”
昤安念及此处,也不免心底里一阵唏嘘:“做娘的不积德,连累的也还是孩子,妧儿也当真是可怜。那日本宫去授章殿的时候见了她一面,瞧着精神也不比往日好了,脸上的笑也少了,整个人都蔫蔫的,和往日比倒真似换了个人,本宫瞧着也真是不落忍。”
刘苌神神秘秘地凑上来,煞是隐晦地在昤安耳边低低道:“娘娘可知,前些日子司徒大人上了奏章,说是为平息西南南越国之乱,重建两国盟好,特地奏请陛下,想把蕴乐公主远嫁过去呢,陛下为这件事发了好大的脾气,连茶碗都打了好几个呢。”
昤安奇道:“这司徒启未免太过狠心,陛下膝下只有一个妧儿,他怎么舍得让公主嫁到异国去?何况公主还有三载才到及笄的年纪,他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刘苌长长的哀叹中颇有几分酸涩和愁苦,像是药罐子里冷下来的药渣子,催得昤安胸口发苦:“娘娘或许看不透,可老奴在宫里几十年,深知这其中的命数和规矩,做一国的公主,享着一国的荣华,却也要担得起一国的安危,这一声公主哪里是那么白白叫的呢?远嫁和亲,讨好权臣,扩大邦交,稳定边疆,这这公主们的婚约就是一纸合约罢了,哪里会真的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幸福一世呢?陛下深谙此道,所以更加不愿意将自己唯一的骨血远嫁他乡,如今也只有盼着霍羲桀霍将军旗开得胜,扭转扭转局势,暂且搁置下这件事吧。”
昤安讷讷,唯有深叹。
一时送走了刘苌,昤安便独自一人在秋千架子上静静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个孔明锁,掰来绕去,始终无法解开,一时心口也气闷,便抬起头望着灰白白的天,木木地发起了呆。
她就这么愣愣地坐着,眼看着淡淡的天色里慢慢地出现了几粒辉煌艳丽的纸鸢,那些纸鸢都做得极大极漂亮,线条流畅用色明艳大方,一看便是大师之作,再细细一看,那纸鸢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