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出场的是中国选手,程愫弋和江愉。一对非常年轻的选手,无论是从年龄,还是搭档的时间来看。这对组合真的非常年轻。”
王露尽力客观地开场。“搭档到今天,他们从没有拿过银牌以下的奖牌。这个赛季更是一路金牌,两套节目都彰显出他们无与伦比的竞争力。”
这对组合身无疑充满吸引力,有一种独特的气度萦绕在两人周身——平静,从容,似乎除了节目本身,没有什么可以惊动他们的心。
于是,无形中有一只手拎着屏幕前乃至于现场观众的衣领,导致他们身体前倾。
他们值得说的地方太多。“我想说的是,这对组合拥有双人滑的一切特质。难度,艺术,以及搭档间的化学反应。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莱克尔无疑相当期待这对选手,“这次冬奥会的安排真是神奇,我们将得到非常直观的对比结果。俄罗斯与中国,两对顶尖选手。”
坂井:“让我们看看他们的短节目。他们的短节目选自同名电影《末代皇帝》中的电影原声。GPF时就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少女与青年在冰场上分开,慢慢滑行着调整姿态。
“……非常动人心弦的一套节目。他们还那么年轻。”
那些殷切的欢呼与掌声终于平息下来。他们的短节目氛围并不适合喧嚣的快乐。但比起位于另一极端的痛苦死寂,这套短节目更像是万事郁结在心头的欲哭无泪。
传统的丝竹之乐导入,虽然音色嘹亮,其中并没有任何繁华享乐的意味,倒像是笼罩在头顶的灰云,潮湿而低沉。
琵琶轮转,筝音阵阵。弹奏的乐师看不见轮廓,剪影藏匿于灰调的云雾后。它们积压得越来越多,以至于本就微弱的阳光净数抹杀,无法透过一丝一毫。空灵清脆的音符萦绕在一收一放的管弦乐声中,如同蝴蝶的光芒在指尖消逝成碎屑。那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
又或者,真与假,出路的有与无,这些从来都由不得人,只由命。
“他们在编排中放入了惊人的阿克塞尔三周跳……”西塞解说间,冰场上的两人已经起跳,向前方跃去。干脆得令人咋舌。
“Unbelievable!”莱克尔惊呼着离开座位。职业素养令他坐了回去,并且重复了一遍“不可思议”。
场边的吴萍握了一下拳,心上激动得难以用言语表达。六练上程愫弋众目睽睽下跳失败了一个3A,这丝毫没有影响她正赛里的呈现;江愉的成功则几乎令她失声。他在正赛中跳出了一个最好的3A,跳得非常好。
比起从前的单跳,这个阿克塞尔三周跳无疑因为难度,同步性上没有那么浑然天成。但吴萍第一反应不是这个,而是他们跳3A竟然都能跳这么齐。
“啪”的一声,两人落冰。“我真的无法相信我的眼睛。”西塞道。
“……我的妈呀。”两人起跳时,大荧幕前的于佳璇因为害怕结果,几乎要捂住眼睛。毕竟那可是3A,单人滑都够呛的3A。
然而,历史就这么创造了。“肯定可以。IB是可以打败的。”于佳璇兴奋地道。
闵秋桦目光移向左上角。“CURRENT”显示的分数为8,只停留在8,也就意味着他们只拿到了这个单跳的基础分。此刻,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对冰面上的两人来说,“只有节目”。提刀进入后外螺旋线,他们从容不迫,饱含情感地完成了四级的所有要求。无论是难度动作,还是动作间的衔接,他们的演绎相较于GPF的惊艳首秀无疑拔高了好几个层次。他们令人忘记竞技本身,尽管这是他们正在做的事。
抛出前,青年掌握住少女髋部的时间并不算长,抓准时间,紧扣音乐的拐弯点就将她向前抛去。如同蝴蝶栖息在花朵上那般,程愫弋安然落冰。空中收紧的姿态,还有提前打开的浮腿,这个抛跳不会让任何人想起他们曾经上手这个难度动作的窘迫。
“抛跳后内点冰三周。做得很好。”
浮腿滑出间,程愫弋的手背向前推去。水墨色的裙飘起时宛若烟雾一般,而她顺着裙的褶皱轻盈地滑行。她是风浪中的孤舟,失去了对追逐之物的希望,于是只能漂泊。
捻转三周更是夸张。“我看不出任何瑕疵。”莱克尔断言。
这个捻转三周获得了一个近乎满分的执行分。他们的分数待遇并非完全不公,尽管裁判注定要在上面做些手脚。
随着音乐的深入,情绪慢慢升至顶峰,二胡声道尽悲怆与凄楚。双人同步旋转作为一切挣扎的前调,虽是两个人,却如同一个人般。
情节层层铺垫。音乐从大气恢宏与孤寂落寞并重的氛围转变,仿佛质问一般——那是探索出路的前兆。
问,你问到这个世界彻底在黑暗中发烂,人生彻底失去可能都不会有用;怨,你怨到这具肉身在无所作为中英年早逝也无济于事。你无法得到命运为何不公的答案,正如同蝴蝶的去留你从来不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