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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苦雨一夜潇潇,侯龄之穿着苎麻白衣,站在院中紫竹下吹箫,吹的是挽歌《薤露》,常作白事之用。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注)”

紫竹后,全身缟素,头戴白花的女子,轻轻念起《蒿里》,据说这两首诗本就是一阙,为人分作两首。

她像纸灯笼里困住的游魂,苍白而无力,风吹则破,雨淋则烂。

大公子长箫一转,无声笑了笑:“鬼伯声声催,催人赴死,不得犹豫,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王侯将相抑或是庶人,唯有死亡一视同仁,宝蔻姑娘也这么认为么?”

宝蔻像给针扎了一般,忽然一个激灵。

“妾不懂诗,只是见三小姐写过这首挽歌,她有时候会让妾替她研墨,有时候还会叫妾替她跑腿搬东西。”

“她明明有自己的贴身丫鬟。”

“可妾没有办法……”宝蔻垂眸,面露难色。

侯龄之摇头:“明之就是性子太软弱。”

“夫君固然有缺陷,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一直想把最好的给妾身,”话到此间,那张哀丧的脸终于有了几分血色,竟也浮出憨痴的笑,“大公子也是好人。”

“好人二字又不会写在脸上。”

“但会用行动证明,”宝蔻攥着袖口,揪来扯去,最后鼓起勇气道:“昨夜,昨夜之事,还要多谢大公子替妾隐瞒。”

“不必客气,都是无妄之灾,何况人又不是你杀的。”

宝蔻心神震荡,摇晃不稳。

“妾,妾没想到老爷他会,会如此失态——”

“那时,妾本是去给夫人送安神汤的,就撞见他二人争吵,老爷摔门而去,冲入暴雨之中。妾放下汤顺手抽了一柄伞追过去,送老爷回了书房,又往厨房给他也盛了碗安神汤,回来之后却见他酩酊大醉,他竟然,竟然……”

她忽然紧紧抱着双臂,在风中瑟瑟发抖:“妾伸手反抗,推了他一把,妾,妾不知道,不知道他会死,如果知道他会死,哪怕,妾……”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竟伏在地上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侯龄之伸手搀扶她:“丁大人不都说了,父亲胸骨尽断,是被人打死的,不是你的错。这话你万不可以在大夫人面前说,最好二弟那里也别提,那孩子性子软脑筋却轴,别的事或许还能忍,这等丑闻,自是憋屈,若是闹出来,为保住家族颜面,大夫人一定不会让你活。”

话到最后,字字如刀锋。

宝蔻连连点头,又感激地躬身福礼,也很明白,平日就看不上她的侯夫人,大难当头,牺牲她便如花开折枝,行路踩蚁。

侯龄之让了一步,没再受她的礼,和她保持着既不生分也不亲密的距离,两手后负,紧紧扣着紫箫,话锋一转:“药你擦了么?”

“擦了。”

侯信醉酒,抓着她往怀里搂,她挣扎时脚滑摔进了满地酒坛碎瓷片中,手被划破。当她衣衫不整冲进雨里时,她遇到了往厨房取药炉给弄碧夫人煎药的大公子。

血水在紫竹下淌了一地,她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正难为情,对方却并没有多嘴,反倒把目光从她白净的肩膀挪开,露出同情与怜悯,最后给她送了些金疮药。

不是说大公子好美色,淫靡无度么?

可见这侯府之中,所有人都人不人鬼不鬼地戴着面具过活。

“那药是治外伤的,我昨夜回去想了想,活血化瘀的药或许你更需要。”

“我……”宝蔻受惊,一下子把手按在袖子上,声音越来越细弱:“您,您怎么知道……”

“好几次我都看到了。”

宝蔻垂下脑袋,更加难为情。

她常帮侯笙做事,但她身份低微卑贱,侯笙不满,动辄打骂,她身上常有青紫伤痕,为了不让侯明之为难,她总是谎称是自己摔伤的,好几次因为当着夫人小姐的面,她还被说蠢笨。

“对不住,那个时候没能站出来替你说话。”侯龄之不忍地蹙眉。

望着那张容姿倾城的脸,皱得像给雨打风吹的花,宝蔻心里恨不能替他受难,哪里还会计较他是否出头:“大公子,不是你的错,你夹在中间,亦是为难。”

再怎么样,侯笙都是他亲妹妹,且他本就不是侯夫人所出,屡屡遭嫌弃排挤,若是盲目站出来,只怕引火烧身,她自己吃过不少苦,自然体谅身在其中的不得已。

侯龄之摇了摇头,没再与她争,伸手探入宽大的袖袍中,却没找到要找的东西,略一沉吟后,茅塞顿开。

“竟是落在屋中,此处离我小院不远,还请稍候片刻。”

宝蔻痴痴地点头,目送他走出竹林,双手攥在胸前,径自于紫竹下徘徊。

许是头脑被冷风吹醒,她忽然朝自己脸上拍了一把:“真是迷了眼,得了人家的好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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