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受的都是皮外伤,性命确保无忧,可这满身皮开肉绽的,没个半把月是不能行动自如的。
袁方器秉性如此,萧姝在救人时就权衡好了利弊,赌上茴香的安危,换来三十条性命,合该是划算的生意,却让她心中有愧,是她的决定让茴香差点性命不保。
大夫走后,萧姝独自守了茴香一阵子才离开,侯在门外的女婢扶住她的手臂,动作谨小慎微,低着头不敢打量她。
没了茴香的服侍,萧姝不大习惯,且这新来的女婢面孔太生,背景底细不明,搞不好又是袁方器派来探听消息的,她得小心应付,莫再让袁方器抓住把柄。
主仆二人回到西厢,女婢恭敬地奉上一杯茶,“赵小侯爷晨间来过,见娘子不在,便留话说他晚上再来探望娘子。”
一旦尝到蜂蜜,熟悉了甜蜜的滋味,心里头就开始发痒躁动,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往蜜罐子里钻。
萧姝这些年遇到形形色色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这副德性,没有哪个男人能克制住欲|望,至少迄今为止她都没有遇到过。
赵炳念着她,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她还就偏偏逆着他的意思来,得不到的才最好,欲擒故纵能让男人的兴趣更加持久,不聪明的女人才会任男人予取予求。
“今夜想去金玉楼瞧瞧热闹,他来了叫他找别的姑娘。”
萧姝懒洋洋地拨弄茶碗,许久不曾听到女婢回应,她抬起长睫,声音发冷,“主子与你说话就要应,你是谁送到楼兰阁的,这般不懂规矩?”
女婢慌忙跪下,埋首于胸,脸色发白道,“奴婢是盈娘子遣来的,贱名兰草。娘子息怒,奴婢只是不知道如何应付小侯爷,他身份摆在那,奴婢人微言轻,不好叫小侯爷去寻别的姑娘。”
萧姝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心,盈娘子是袁方器的人,据南曲的姑娘们传,这两人暗地里是有一份情缘的,而且长达十年,袁方器碍于悬殊的身份始终没给她名分,还将她安插在安乐坊,借她刺探朝中动静,情分是有但不真诚。
可笑的是盈娘子对袁方器死心塌地,即便袁方器轻贱她,她也至死不渝,忠贞得悲哀,像萧姝这类没心没肺尊崇享乐至上的人,断然是不会理解的。
兰草既是盈娘子送来的,她须得防备一二,以免徒增麻烦。
“你就跟她说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这点变通都没有,盈娘子如何调|教你的?”
萧姝厉声斥责,语气甚重。
兰草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脸颊得仿佛要滴血,双手局促紧张地揪住衣料,结结巴巴道,“是奴婢愚、愚笨。”
萧姝轻哼,“你是愚笨,到外头伺候去,屋内就不必进来了。”
兰草颤巍巍地应下,僵着四肢站起来,抱手行礼罢,转身疾步出去了。
支走兰草,萧姝心想终于能自在些,索性午后无事,遂偷闲休养了一番。
傍晚,萧姝用过夕食便开始梳妆。
她换了身鹅黄半臂襦裙,让兰草梳了坠马髻,发间簪着富贵的牡丹花,眉心描上桃花花钿,待理好妆容,天色已沉入无边无际的墨色,璀璨的灯光沿着各坊各街点亮,魏都城陷入了一片漫天灯海之中。
走出楼兰阁不久,萧姝蓦地停下,缓缓转身看向身后尾随而来的少年,夜风习习,吹得她裙裾飘飘,手中所持的灯笼投照出暖黄光晕,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庞,前方是通往黑暗的长巷,而她是孤身立在黑白交界边缘的一抹浓墨重彩。
杜周被发现后立即心虚地停在原地,一度不敢窥测宛娘的脸,两人无声僵持着,见宛娘没有出言训斥他的迹象,他才大起胆子挪到她面前道明来意,“我想要看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困扰我多时。”
萧姝挑眉,“人不大,心眼子挺多,来日长大后怕是要逆天。”
杜周连忙否认,“除了这件事再无其他,宛娘,我想看清楚,想弄懂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杜周刻意带过,就怕萧姝知道了又要骂得他狗血淋头。
萧姝偏要叫他说清楚,“你在我楼兰阁吃得好睡得香,能有什么疑问?”
“南曲。”杜周道。
萧姝神情一顿,渐渐眯起了眼,大抵是猜出了这崽子的真实意图,“回去。”
杜周倔强道,“我不回去,大齐律法没有规定这条道是你一人走的。”
“杜周,我看你是闲得发慌。”
萧姝眼色渐冷,她感觉自己被人窥探了,而且这人还是个小她六岁的崽子。
杜周没辩驳,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少年年岁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量不高,却恰好和萧姝持平,不许费力,他们抬头就能对上彼此的眼眸。
萧姝幽幽地望着他,眸光晦暗不明,表情越来越怪异,自诩眼光毒辣的她此时此刻竟也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了,对视良久,她最后落下两字,“有病。”
遂抬步继续前行。
杜周这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