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话音一落,牢房瞬间寂静。
刘泗屏住了呼吸下意识转头看向萧姝,那眼神似埋怨又似惋惜。
坐牢多少得看人脸色,偏娘子胆大不怕死,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何少能派来看守他们的心腹,那人但凡脾性差些,娘子这般骄横就如老虎面前拔胡须,自寻死路。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年转身回来了,高高瘦瘦的身板挡住照进牢坊的光,半蹲在萧姝身前,双手落在女人腰背的力道竟是出奇温柔,一点都不凶残。
萧姝任小六按了会儿,支着脑袋懒洋洋开口,“我昨夜做了个梦,梦为虎兔同巢,可是老虎怎么会放着小白兔不吃呢?”
小六默默听着萧姝轻声呢喃,按揉的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
萧姝觉察到少年细微的反应,勾勾唇角,伸手扣住小六覆在腰间的手腕,眼神戏谑地打量少年,“会不会这老虎是拿小白兔当诱饵,想引出更多的猎物?”
小六垂眸望着握在自己腕间的雪白柔夷,眼底晦暗不明,“你又不是小白兔,怎知他是否会为老虎所用?”
萧姝轻笑,“你说得对,只是兔子终究斗不过老虎,早些离开罢,别成了老虎最后的储粮。”
“你...”小六抬眸沉沉地看着她,轻轻启开的薄唇抿成一线,不再言语。
隔着一张面具,萧姝仰头与他相望,眉眼明艳芳菲,带着浅浅的温和笑意,不见分毫冷意。
宛娘十之八九是认出他了。
杜周暗自捉紧袖边,他既已深入敌营就没有退缩二字可言,何少能玩弄人命实乃丧尽天良,不光是为他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磨难,还是为诸多同他一般处境困窘的弱者,他都有坚守到底的理由。
萧姝见杜周迟迟不做应答,便已大致猜出了他的决定,叹息道,“菩萨也救不了所有人,既为笼中兔,那就机灵些,感情用事只会害了自己。”
她此话是在预先告知他,倘若来日他身处险境,她不会救他。
杜周脊背一僵,阖眸沉淀了片刻,抬步离去。
他动作时身上掉了一样物件,落到茅草堆里发出的声响不大,不足以吸引外面人的注意,但能让牢房中的人看清那物件掉于何处。
等外面的眼睛都散开后,刘泗将物件捡起来送到萧姝面前,“娘子,他可是你的人?”
杜周掉的是一把钥匙和一卷画了路线的小图,显然是刻意所为,不由得惹人怀疑。
凭着钥匙和地图,她们可以趁夜深人静时逃出千斤巷,这是杜周为她安排的退路。
可她并不需要。
“不是。”
萧姝示意刘泗把东西收好,安然躺下,双手垫在脑后,闭了眼休息。
*
东宫,子初。
四处宫殿灯火尽熄,幽深曲折的皇宫长巷透着清寒凉意,月光拢着深夜寒气,宫女内侍大多歇下,唯有值夜的禁军在各宫巡逻。
李衍只身立在荷花亭边,石桌上的莲花灯照出晕黄光辉,湖面水波荡漾,沁骨的冷风吹得他衣袂翩翩,那张病气缠绵的年轻面容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孱弱苍白。
等了少顷,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李衍回身看向来者,眉目温润,“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君尧难得着一身墨黑翻领袍,衬得肤色愈加雪白无暇,他步履轻盈悠然,不紧不慢行至亭间便向李衍行礼,“谢殿下关怀,臣近日甚好。今夜十五领兵值夜,有他相助,路上畅行无阻,再无第四人知晓我的行踪。”
李衍淡笑颔首,示意君尧坐下。
两人坐定,君尧开门见山道,“何氏钱庄一案牵扯甚广,朝中党派相争,鱼已尽数入网,只待殿下抉择收网时机。”
外人只道圣人惩治太子和左相是真信了外界传闻,然圣人耳目清明,绝非一则传闻能左右他的决策,此次下诏压制太子只为引出朝中勾结商户祸害民生的奸吏,借以肃清朝纲。
何少能一心想要打压袁方器,加之左相失势,他愈发猖獗,明里暗地联络许多朝中关系给袁方器下绊子,这一来二去留下的把柄不少。
如今君尧手中攥着的罪证足以让何少能再无翻身余地,接下来就是考虑如何将其缉拿归案,毕竟狡兔有三窟,必得有十足把握才能动手。
“不急,既要捉贼,便一网打尽,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才是我们收网的最好时机。”李衍拢了拢外衣,眼中倒映出莲花灯的影子。
君尧神色严峻道,“何少能、袁方器一除,朝中必然大乱,为稳局势,殿下须得备好兵马守住皇城,以防叛乱。”
李衍道,“此乃其一。其二,朝中异党拔除,官位诸多空悬,官吏选录亦是一大难处。”
“说到吏选,臣倒是想到一人。”君尧说及此人还有些犹豫,“他名为程颂,现任吏部郎中,官吏考绩皆由他主持。臣与他交涉数次,也查过他的底细,确是不可多得的才干,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