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不乐,知道她在为此事烦心,她自幼在乡野长大,心地纯良,决计不想做拆人姻缘的恶事。可这几日,府中上下议论纷纷,明里暗里都在指责她心术不正、使计抢了十二姑娘的郎婿,她不过失手丢错了人,从未生那等恶念,不该背负如此沉重的恶意。
可这困局,也实在难解。
小林氏当初想到绣球择婿这个法子,赌得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段家不敢轻易失信,只是没料到这绣球会砸到天家。
大梁开国不过数年,四方未定,还要靠着仁孝信义招揽群雄,这大概也是天家痛快赐婚的缘由之一。
一旦婚事不成,纵使对外宣称是女家自愿退亲,甚至言明段家十四娘心有所属,不愿高嫁,旁人也只会猜测,定是天家和段家家主施压,迫得小娘子不得不咽下委屈这般推说。
汝南侯不会担这个名声,天家更不会。
段简璧看姨母惋惜神色,想到她这段日子为自己的婚事劳心劳力,已经很辛苦了,自己万不该再存无谓妄想,心生愧疚,忙挽了姨母手臂安慰:“不用理我,我又说胡话了。”
小林氏没有说话,只心疼地抱住外甥女,若长姐和林家还在,外甥女的婚事怎会如此身不由己?
段简璧察觉姨母心事,怕她难过,主动说:“其实这桩婚事也不错呀,晋王殿下我虽只见过一面,但听旁人说来,文韬武略,智勇无双,是个难得的郎婿。”
小林氏看着外甥女,似在分辨她话中有多少真心,过了会儿才说:“我盼着你能这样想。”
“阿璧,事情到了这一步,骂也挨了,罚也受了,不要再自责愧疚了,三日后就是婚期,你安心待嫁。”
小林氏想了想,又对外甥女交待:“嫁过去之后,用些心思,我想那晋王也不该是铁血无情之人,天长日久,他总会看到你的好。”
段简璧点头。
这桩婚事本就是她认错了人才惹上的,晋王无辜,既出于信义肯娶她,她也决定要嫁,就该歇了之前的心思,一心一意,规规矩矩,最好能修得夫妇相偕、琴瑟和鸣。
姨甥这里正说话,忽听窗外有人笑语。
“林姨妈又在和妹妹说什么悄悄话呢?”
段瑛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养在乡野老家的堂妹,虽然她被接回已有些时日,但家中并未摆宴认亲,很多兄弟姊妹甚至不知家中多了一位妹妹。
直到她绣楼择婿,和晋王扯上了关系,才博来一众目光。
府里人都说段简璧殊色无双,像个仙女似的,跟她一比,人间颜色俱如尘土,段瑛娥才有兴趣前来看看。
但今日一见,段瑛娥多少有些失望。
这位堂妹固然有几分姿色,不施粉黛,衣装简素,穿了一身不饰纹绣的素色长裙,外头罩着的半臂衫虽是白狐裘裁制,但皮料不算上乘,比她赏给贴身丫鬟的皮料还不如。
想是府里人见惯了绮装争妍、花容月貌的姑娘,甫一见如此素净闲婉的女子,才会惊为天人。
段瑛娥收回打量的目光,习惯性在上位坐下,再看向段简璧时,没了初次的审视,眼睛虽微微带着笑意,但并不亲和,反露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和自信。
“我是来贺喜阿妹的。”段瑛娥语气平淡,不轻不重地说。
她一袭石榴红裙,眉心贴着时兴的梅蕊花钿,黛眉朱唇,明艳夺目,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有礼貌有涵养,唯独看不出一丝恭贺的真心。
显然来者不善。
段简璧遥遥望见过这位才貌双全的堂姊,她似乎总是如此明艳骄傲,便是当下丢了一桩良缘,依旧看不出半点慌乱无措。
不管气度还是相貌,堂姊和晋王殿下,才是最相配的。
“阿姊,对不起。”段简璧面露愧色,垂下头,低声说。
段瑛娥骤然蹙起眉心。
这声道歉听来竟像是在可怜她,可怜她丢了一桩良缘。
她堂堂汝南侯嫡女,何须一个乡野村姑来可怜?
段瑛娥笑了声,没有理会段简璧的道歉,只是朝婢女看了眼,示意她拿出漆匣中的东西。
“阿妹初来京城,要学的东西很多,以后做了晋王妃,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这本书册,便送给妹妹吧。”
段简璧接过来看,书册不算太厚,但书写规整、字迹清秀,编纂和装订都很用心,细看内容,记的竟是晋王衣食喜好,大事小事,无不细致入微。
段简璧愣住,一时心绪复杂,既讶异看上去骄矜尊贵的堂姊竟会如此关心在乎一个人,也惊叹堂姊和晋王积累多年的情意,想必早就如九层之台、三尺寒冰,不可撼动。
她忽地生出怯懦来。
这几日的惩戒和嘲讽,只让她知错愧疚,却不曾像现在一样,生了退缩的心思。
段瑛娥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笑说:“阿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