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张姝在府中跟贵妃派来的教养嬷嬷学习规矩礼仪,日日不得闲。为了表示对教养嬷嬷的尊重,每日清早去西边的客院,直到入夜安寝时才回东边她自己住的青鸾院。
从青鸾院走出去没多远,就是侯府的山水园林。和旁边张侯爷让工部另建的府宅一墙相连。
张姝每日里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客院跟教养嬷嬷进学,用心领悟嬷嬷所教授的世家礼仪和京城名门闺秀的举止做派。
她还不晓得,隔壁自家宅院竟被父亲赁给工部,暂时用作首辅官邸。更不知,隔壁宅院连杨府的牌匾都已挂上,两宅之间用于连通的月亮门和其他通道也都被从两边封闭起来。
她如同一个要考科举的学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向学。
教养嬷嬷原以为这一趟是个辛苦差事,这么一个身娇体怯兼身份尊贵的小娘子,别说苛责刁难,就是轻言细语的说话,还唯恐怠慢她。
没想到张姝如此乖巧和顺,对她礼遇有加,进学也一丝不苟,没有半点怨言。
教养嬷嬷时常夸赞,张侯爷和何氏一贯心怀疼爱。都让她不必着急,慢慢学就是。
只有张姝自己清楚,两年前初入京城,在宫中出了个岔子,以至迷路走失的经历,每每想来,依然让她惶恐不安。
父亲爽直,母亲柔善,贵妃得宠,她又是这样一幅怯弱之身,除了一副还过得去的容貌,别无他长。莫说给父母家族遮风挡雨,就连先护好自己,不让爹娘和姑姑操心,便要费尽她本就平庸可怜的心力。
这日,教养嬷嬷笑说,她再没什么新东西可教了。放张姝休憩一日。
喜鹊伺候她换衣衫梳发髻,由衷赞她:“姑娘聪慧,心性坚韧,学东西也快,哪像奴婢,在宫里这些年,还常因出错挨罚。幸而娘娘赏我出宫伺候姑娘和侯夫人……”后半句没说,给他们当差比在宫中整日里提心吊胆要强太多了。
张姝看着宝镜中喜鹊正给自己梳双环飞仙髻,抿唇笑道:“你才是心灵手巧之人。”
喜鹊对镜中张姝笑说,自家姑娘最好,梳什么样的发髻都是顶顶好的。
张姝素来安静少言,许是这几日跟嬷嬷学规矩礼仪,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低声叹道:
“如今你们个个都夸我好,其实,哪里是我有多好呢。就像一杯茶,你起先不晓得它是用好茶叶还是次茶叶泡出来的,不过是装到什么容器里,就给世人呈现出什么样子。在粗糙的茶杯里,自然鄙陋,不大被人看得上。放到精致的茶具中,便人人夸赞是一杯好茶。其实茶还是那杯茶罢了。”
喜鹊本想说品茶时闻香、辨色、识味,便知道茶是不是好茶了,但是说出来就好像要跟主子抬杠似的,想了想没有说出口。给张姝盘好发髻,点缀上步摇等金玉头饰,俯身朝镜中的如花面靥笑问道:“姑娘,您上回说要打秋千,只不得空。今日天气晴好又没有大日头,正好耍一耍。”
主仆二人在镜中对望而笑。
在老家时,每年到了花朝节,县乡都会选出几个花神娘娘,有的端坐高台宛若观音,有的在林中打起高高的秋千仿佛飞天的仙子。
她幼时极羡慕打秋千的花神娘娘,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飘飞,就像真的仙人一样。
今年早春时节,主持花朝节的县令夫人同时也是给她做过闺训启蒙的义母娄夫人,得了她母亲的应允,请她扮演花神娘娘。她今年一十六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花期,也值得做最美的花神娘娘。她不喜欢泥塑一般坐在高台上,选了打秋千。
当时父母和义母都很诧异。平日里羞怯娇弱的小娘子,竟然敢站到那么高的踏板上,从林间高高荡起。如同仙女下凡,荡过乡民们的头顶,在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透过脸颊前的薄纱将美好羞涩的笑容洒向人间。
进京以后,父亲专门请工匠给她打了一架可供站立的高空秋千,放到她院中。两侧坚固的链绳上缠绕华丽的彩帛,比老家花朝节的秋千更大更贵重。只不过到京城以来,忙着搬家、收拾内宅、跟教养嬷嬷学规矩,还一次没有使过。
何氏带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过来,助推秋千。
院中的芍药开的正好,张姝剪下一朵粉白的杨妃出浴,一朵嫣红泛金的金带围,问母亲,簪哪一朵好看。
何氏觉得哪朵花都和女儿一般可堪怜爱,把两朵都簪到她的发髻上,双环发髻之间簪上金带围,一侧斜插杨妃出浴,秀发和盛放的花朵交相辉映,露出秀美饱满的额头,更衬的人比花娇。
何氏很满意。让喜鹊和婢女们自己挑喜欢的花朵簪花。年轻的女使们自是欢欣不已,纷纷在花圃中寻找自己最钟爱的鲜花。
张姝剪下一朵全然绽放的大瓣红芍药,含笑让何氏坐下,稳稳当当的簪到母亲发间。
承恩侯府内宅正热闹着。廊房大街上的宝山阁,依然在一片喧嚣的街市中,清净的仿佛世外之地,低声话语之间,只有淡淡的茗香弥漫。
杨敏之稍稍提点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