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高台上人头攒动,湖边也都是人。宫婢、内侍和皇宫侍卫穿梭其中。看来,能得空过去看赛龙舟的都去了。除了他们三个。
陆蓁把剩下的一大把花束往张姝怀里一塞,和猊奴一人拿一个镜筒开始眺望。
张姝把到处乱窜的趴儿狗驱到树底下,拘着它不叫它乱跑,自己也靠在树下的草丛里坐下。远处堰塞湖那边隐隐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近处陆蓁和猊奴兴奋的嚷嚷着,也不知道是夸千里镜神奇,还是赞堰塞湖上的龙舟竞技精彩。
树下凉风轻送,帷帽上的纱帘一下一下的轻柔拂面,她靠着树干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突然怀中坠下来一个东西,“给你!我带苍狼去上头转转!”张姝被惊醒,猊奴将镜筒扔到她怀里,踹了一脚趴儿狗,呼喝一声,一人一狗往山林中蹿去。
日头已偏西,林中光线逐渐昏暗。张姝轻揉眼睛缓了缓,一手搂着陆蓁塞给她的一大把花,一手拿起镜筒起身,朝陆蓁走去。看样子龙舟赛已经结束了。
陆蓁手持镜筒偏离了堰塞湖的方向,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身子呆愣住。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她猛地回头,明亮的眼眸惊骇的像撞到了鬼,脸色异样发红。
看到来人是张姝,吓得又红又白的脸才恢复了一点常色。
她犹豫了一下,把张姝拽下来与她一起蹲下,两人都挡到张姝怀抱的花束后头,她抬手指过去:“姝姝,你看那边......”从她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交织着害怕和莫名惊讶的颤音。
“是万岁和邱娘子!”陆蓁刚低呼出来,张姝从镜筒中一眼就看到了。
在遥远的另一侧山脚下,一簇茂盛的荼蘼花丛中,一袭黄色常服的男人搂着一个身穿淡紫罗裙的女人,倒在以花丛为毯的地面上。衣衫从肩头半褪,罗裙被掀起来,男人俯身压了上去。簇拥在他们身边的花木枝条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摇动起来。
白花黄蕊的荼蘼花中间,那个紫色裙裳,正是邱玉瓷今天穿的那一身。甚至那个身形,就是邱玉瓷本人。
张姝抖着手把镜筒从眼前放下来,与陆蓁你望着我,我看着你,脸红面臊。她们虽然都是姑娘家,还是朦胧的晓得那两个人在做不清不白的事。
若不是她们手上的千里镜,倒在花丛里的那两人不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被她二人撞破。
“窥伺圣驾会不会杀头?”她惶然问陆蓁。
陆蓁恍惚的又抬起镜筒。
山脚下那片荼蘼花丛周围,有亮光闪过。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身上穿的铠甲反射出来的光。侍卫们正忠心耿耿的守在荼靡花丛百余步开外,对花丛中的起伏置若罔闻。
张姝把她端着镜筒的手臂一把拽下来,带着哭腔:“别看了!我们赶紧走吧!”
陆蓁看她,呆呆的说了一句:“邱娘子在承宠。”
“横竖不能让别人晓得我们看到了!”张姝起身,花束掉落一地。陆蓁也被她拉起来拽着往回走。
两人踉跄走了几步,想起猊奴。压着嗓子叫了几声“二殿下”,猊奴和趴儿狗从高处树林里跑下来,问她们何事。
陆蓁连连摇头:“山上有脏东西!我们快走!”
猊奴才不信。
张姝接口道:“是夜啼鬼!专门摄小孩的魂,殿下快走,别让它赶上来摄走你的魂,要不夜里我们还得过来帮你喊回去!”
猊奴变色,陡然间觉得山坡上的凉风变得阴恻恻。几个人慌不择路的往山下走。
下了山,她们送猊奴回到皇后殿中,顺便给皇后请安。
吴皇后正带着华章和戟奴写字。他们去高台上看过龙舟赛就回来了。吴皇后一手飞白写得极好。张姝由衷的赞了几句,准备和陆蓁告退。
吴皇后却说不急,命宫婢领她们到次间稍坐一会儿,喝口茶再回。
华章望了一眼猊奴,手中挥毫不停歇,道:“若不是有张娘子和陆娘子时刻跟着提醒你,你今日莫不是要被锁在宫门外头。”
她以为猊奴和张姝她们也刚从堰塞湖边回来。女眷们住的行宫内院此时正在落锁。
猊奴不吭声,由着宫婢带他到偏殿洗脸去。
在次间捧着茶杯的两人交头接耳。
陆蓁低声问张姝:“你怎么一说那什么鬼的,二殿下就听了?”
张姝莞尔:“我幼时,姑姑编的这个故事吓唬我……”当时灵机一动就脱口而出。
看来贵妃没少拿夜啼鬼的故事吓唬猊奴,就像逗玩幼时的她一样。
猊奴回来后无精打采的模样明显是被吓到了,让她很是惭愧。茶喝得慢了下来,想再多留片刻看他好些了没有。
猊奴去了偏殿还未回来,太后身边的梅芳姑姑就过来了,后面跟着邱夫人和掩盖不住一脸怒气的吴倩儿。
梅芳给吴皇后叩首行礼,传太后的话,说邱娘子承了圣宠,让她过来问皇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