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然是暑热炎炎的一天。
于张姝倒是冷热适宜。喝了红砂糖桂圆羹,坐在石榴树底下的躺椅上看书,树荫中漏下来的斑驳日光一晒,冰凉的小腹和手脚有了点热乎气。
前些时日太忙,她先是安抚陆蓁,送别她和程毓秀,又与母亲马不停蹄的赶回乡。全然忘了月事就在这几日。
昨晚喜鹊送完石榴被隔壁婶娘叫过去吃茶,正安逸的歇着脚就被喊回来。
只见刚刚被街坊族人恭喜过的这对未婚夫妻,一个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像只鹌鹑,一个被轰了出来,臊头臊脸的站在檐下。
她掀开被褥吓了一跳。
姑娘满面娇红的伏在被中,衣衫褪尽,玲珑玉质的上身只挂了一件被揉皱的抱腹。
抱腹上也不知怎得湿了一大片。
裸露的肌肤上几点被手掌掐过的淡淡红痕延伸到纤腰。
她看得都替姑娘害臊,什么话也不说,麻利的伺候她换上干净衣裳和月事带。
姑娘的小日子她掰着手指头数过,偏这天给忘了。侯夫人让她回来查看一下老宅的嫁妆家具哪些要重新打,惦记那头就忘了这头。
伺候完姑娘,杨敏之还站在院中,焦急等待,狼狈不堪。喜鹊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有妇人在生产呢!
又难免腹诽,准姑爷也太急性了,若不是赶巧她家姑娘来了月事,只怕已经把人给生吞了!
喜鹊臊着脸跟姑娘提点了两句,就是未婚夫妻也得注意点礼数。张姝举书挡住脸说晓得了,笑着催促她忙自己的去。
明摆着左耳进右耳出。
喜鹊跟她相处不是一日两日,这一位表面上看着柔顺,心里头主意大得很呢。
喜鹊一走,张姝耸起的肩膀落下,吁了口气,把书从眼皮子底下放下,闪着俏皮笑容的美丽脸庞上,难掩心虚。
昨晚她和杨敏之岂止没有注意到礼数,差一点就越了雷池。
他恣意品她,把她当成淋了糖浆的果子。抓着她的手又去做那样的事,还厚颜无耻的哄她叫他哥哥。她死活叫不出口,在他的亲吻逼迫下就像被架在火上烤,既难受又销魂。
终究敌不过他撒娇的唤她的名字,和湿漉漉委屈的眼神。又纵容了他一回。过后又有些懊丧,她面对他总是太过心软,对于他的央求总是狠不下心来拒绝。
可是,谁叫他就是讨她喜欢呢。
神不守舍的翻了几页书,杨敏之过来,在大开大敞的院门上敲了两下。手里捧了一个泥盆,拿长袖小心的揽在胸前,是几株凤仙花。
“你怎得把县太爷家的花搬来了?”她放下书,依然蜷着腿脚坐在躺椅上微笑,也不起身迎他。
“落到那两个孩子手里没有好的,不如拿来给你染指甲。”
他把泥盆放到墙角的花盆旁。昨日被张姝撸完的凤仙花茎只剩下孤零零的光杆和叶子。
“你手上......和脚趾上的都很好看,今日还要染吗,我帮你。”
他清冷俊美的脸上浮现红晕。
女孩儿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以前从不曾留意,如今也是泛泛,只有她捣腾的才觉得有些意思。
“不必!”她刚一口拒绝,又改口道,“下回吧!刚刚染过没那么容易掉。”
她又拿起书盖到脸上,十指橘红色蔻丹如霞,在白嫩的纤纤笋尖上留下流光绚丽的色彩。
杨敏之托她的手本要仔细瞧一瞧,刚捏起青葱指尖,微惊:“怎得这般凉?”
话刚出口马上就心下了然。他上午在县衙,除了给保定知府写信差衙役送去,还在娄县令的书房寻到几本医书,里面与妇人病症有关的部分一目十行刚刚看过。
他素来博闻强记,那几本书上对妇人月信的形容浅显易懂,闻一知十便了解了个大概。
转而更加赧颜,心说昨晚闹得实属过分。一味放肆的解她衣裳,让她在窗口着了寒气。
他低头看去,一双绣鞋规整的摆在椅子前面,无奈道:“本来就着不得凉,怎么又不穿鞋。”蹲下来就伸手去捉她的脚。
张姝慌得直往躺椅上退缩,“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作甚!”
反而给他留出一大片空地出来。
杨敏之顺势坐到她旁边,不容分说的给她把鞋穿上。张姝也不再推就,依旧斜靠躺椅,拿书遮了半张脸。
“看的什么书?”
书皮上写着“闺训”两个潦草的字,不是她的笔迹。
他这一声闲适的发问搞得她无比慌乱,把书往身后放,口中应付道:“你不瞅见了么,女娘们看的,打发时日罢了!比不得你们的圣贤书。”
这可有点像杨清爱干的事。
杨敏之眯起眼,长长的手臂往她身后轻松一捞,把书拿到手。掀开封面,是京城前些日子风行的一个话本,绣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