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猊奴做老师还没几天的郑璧实属最倒霉,被罚到宣府做粮官,跟戍边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数月,今年春闱时万岁亲点的一甲三进士,除了状元杨敏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榜眼和探花均在朝堂诡异莫测的变化中黯然退场。
想当初殿试时,俊俏的探花郎还被万岁顽笑说,若有适龄的女儿必要以公主妻之。而今贬谪,万岁毫不留情,一点也没忆起当时的惜才爱才之情。令人唏嘘。
此事涉及到二皇子和贵妃,何氏惶恐,催侯爷回京去仔细打听。娄夫人和窦夫人都劝她稍安勿躁,两位殿下的老师已代他们受过,这便是最大的惩罚,两位殿下定然都无事。
她二人是见过世面的,她们这么说,何氏听从作罢。
只是翰林院风波刚过,又有更加可怕的流言从京中发散开来。
朝野内外,均有传言说杨氏父子专权与卢温祖孙相差无几。尤其是杨敏之,为人跋扈霸道,连同年都容不得。
说他不容柳思荀,因为将来会与他相争入阁。不容郑璧,因其兄郑磐与之政见不同,实为公报私仇泄愤耳。
杨敏之还未巡抚江南,在朝中和京中的风评已变得非常微妙。
杨雪芝听到气得不行,冷笑直说荒谬,那些人不过是嫉贤妒能罢了。
杨霜枝愁眉深蹙,晓得这些流言伤不了父亲和兄弟半分,但是又由不得她不害怕不担心。
只有杨老夫人和窦夫人安之若素,很淡然。
每日过来跟窦夫人问安并请教学习的张姝也只得把担忧压到心底,不敢展露愁容。
这日,窦夫人正带着她看邸报,杨敏之从京中派人传信过来。一屋子的女人都坐不住,不晓得又发生了什么事。
杨敏之却只是递了信给杨源,不知信中说了什么,阿源收到信后就命阿清遵公子令即刻赶往宣府。
张姝有些失望。惶然的目光终于藏不住,眸光闪烁暗藏忧色。但也只片刻失态,便默默的看手中最新的邸报。这几天,窦夫人每日都在教她也考较她。
窦夫人看在眼中,心下叹息也更加怜爱。她还小,经的事也还少,但终有一日能成长起来与敏之携手并肩。
笑眯眯和蔼问她,今日从邸报中又看出了什么。
张姝抽出一份呈给窦夫人,道:“就藩河南的豫王久病无治而薨,豫王无子只有一女,王女上书请朝廷收回豫王封号并封地。”
杨雪芝奇道:“天下还有这般大公无私的女子?”换作她可做不到。
张姝还在看剩下的内容,笑道:“王女痴迷修道,自请入道观清修。”
“姝儿为何觉得此事特别呢?”窦夫人问。
张姝想了想沉吟道:“豫王无子,可以从宗室中过继。王女虽然是未嫁之女,按理说无权过问父亲的承嗣之事。她当然有上书的权利,可朝廷未必会听她的。”
“但是,若朝廷想借机......削藩。”她迟疑片刻,大胆吐露出这两个字眼。
那么王女所为对于朝廷抑或万岁,如同瞌睡来了递枕头,就是一纸投名状。
杨霜枝姊妹二人变了脸色,窦夫人起先惊诧转而露出赞赏的笑容。
张姝入京后就跟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学习礼仪规矩,对皇家宗室分支也熟读背诵过。豫王这一支跟先皇考离得很远,万岁对他能有多少感情呢。若万岁想要削藩,从豫王这一支开始刚刚好。
王女只是个女娘,又自请入道,于她个人而言,该有的尊荣和体面万岁一分都少不了她的,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张姝甚至私下在想,在王女身后授意她如此行事之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开封府承宣布政使郑磐。当然这只是因为受了翰林院风波的影响,她暗地里的揣度。
窦夫人不再问她,她也不多说。只跟窦夫人请教河南布政使郑磐是哪一年的进士,家中又是何等背景。她只知道这次受翰林院风波影响被黜的郑璧是其弟,其余一无所知。
她问窦夫人算是问对了人。身为首辅夫人的窦夫人虽还未至京师,京中达官贵人家中的贵妇和外放的高阶官员家中女眷已多与她通信殷勤问候。
夫人们的身后,不是她们的父亲伯叔,就是她们的夫君子侄。其中或有杨首辅当年科考的同年,曾经在吏部的同仁下属,或名义上的学生。譬如赵太太的夫君赵通判就是杨首辅的学生。
郑磐科考那一年杨首辅已是吏部尚书,对他自然是了解的。郑磐出自河南荥阳郑氏,他这一支却已没落,只在乡间务农耕读传家。待他科考取进士后朝中无人,被外放去了福州府某乡县为县令,后头才升至漳州知府,如今至河南布政使。与一入仕途便顺风顺水的杨敏之相比,经历明显坎坷的多。
相比于郑磐,窦夫人对其妻姜氏了解更多一点,毕竟通过书信。姜氏亦出自荥阳县乡,其父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据说农田庄园连绵千里。
也许正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