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只飞快地回到十七岁的时候,又飞快地回到了二十六岁的此时此刻,因为李老师还在噼里啪啦地说着什么,等她顿下来,沉鱼才勉强整理好信息点。
两人坐在房间里的会客沙发上。
李老师只说自己是负责执行的,在前面的四个流程里面,程序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是第五个流程,刚刚卡在中间,不管从哪种情况出发仿佛都会陷入逻辑错误之中,导致运行结果与实际大相径庭。
沉鱼打开李老师的电脑,又接过她递过来的硬盘,突然灵光一现,问:“你的电脑有装企业级防火墙吗?”
李老师摇头,表示平时都是在学校的电脑里面操作的,数据传输也是用的内部网络,这是第一次把自己的电脑带出来跑数据。沉鱼表示明白,又跟李老师解释数据安全的重要性:“你们之前都是用内网编译的,这个数据的保密程度相当高了。但是真的不好说有没有别人盯上你们,在你们的电脑上安了监控。我们学校前段时间和一家搞互联网安全的公司在合作,我的电脑上装了他们的内部防火墙,就用我的电脑吧。”
李老师疑狐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这个项目是合作项目,如果这个人要动手脚的话,H大不仅要赔三倍违约金而且他们的名誉也会极大的受损。”想完这个就同意了沉鱼的提议。不过心中却燃起另一种不愿意:“这个人之前开组会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也不知道专不专业,看着也不像是特别会的样子。”
顷刻间,又在心中打量了沉鱼一百遍。
沉鱼打开数据库开始检验的时候就变得沉默起来,快速地输入着检验程序,一言不发。唯有在一个数据库检测完成的时候才稍微地呼吸大一些。
李妍在旁边看着,旁边的这个人好像对他们数据库的搭建方式了如指掌,因为对检验程序编程的时候,完全没有再打开过数据库,检索目录之类的。这一点就算是跟了这个项目半年的自己也做不到!
用了一个多小时,沉鱼就完成了校验。不过接下去的操作却变得尤为艰难,沉鱼好像没有之前那样熟练了,长久保持着皱眉的面容,手上敲击字母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进行修复的程序往往要尝试五六次才能彻底运行起来。这是……?
这样艰难地工作持续了六七个小时。中途除了两人短暂地吃了一顿饭以外,完全没有离开过酒店的桌子。到了下午五点多,沉鱼被一项任务的编程彻底难住了,编写的动作静止了半小时,最后宣布:“我可能完成不了。”
李妍看着屏幕探头问:“这么困难吗?”
沉鱼的身子半倚着凳子,呆呆地看着屏幕摇了摇头。
李妍觉得自己像是到了手术室门口,突然里面的主治医师朝自己走来,低着头跟自己说了一句“我们尽力了”。李妍觉得霉上心头了,又侥幸地问道:“问题这么严重吗?”
沉鱼叹了一口气,只说:“应该不严重,只是……”
李妍狐疑,不知道沉鱼这是什么意思,心中只想:“不严重,就,继续编啊?”
沉鱼回过神来,告诉李妍:“我的意思是,和你们的数据库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我打个电话。”说完,沉鱼将自己的凳子后撤了半米,站了起来,走到被窗帘半掩着的落地窗前,拨通了占庭的电话。
“喂,沉沉。”占庭叫她的名字。
沉鱼一句话没说出来。
“怎么了?”占庭察觉到异样,问道。
“我在理工大这边,遇到点问题,你明天能过来看看吗?”沉鱼只这样说。
“是什么问题,很复杂吗?”占庭问。
“不复杂。”沉鱼看着窗外亮起的盏盏灯光,突然说道:“占庭,我觉得我要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规划了。”
占庭表现得不温不热,只说“明天见面说”,心中却觉得意料之中,稍有些惊讶罢了。那晚在酒店里听到沉鱼向江南表白,而且还被拒绝的时候,他就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要让沉鱼离开江南。那么第一步就是,让沉鱼退出这个项目。
在英国的两年,占庭对沉鱼的专业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当初他也曾惊叹于这个女孩儿对专业的认真和努力,不过渐渐地也察觉到怪异,她总是在使用常规的、没有突破性的算法,这导致她的研究成果也只能算得上是差强人意。可是她明明那么努力地去做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天赋限制。有一次,他去查一个和基础数学的联合项目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沉鱼提交的手稿,结构完整、逻辑通顺,可所研究的内容却让人觉得索然无味,拓展性和应用价值都不够……那时候他还担心过她能不能毕业。
所以在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占庭就去找了周老师。
在周教授家里,占庭却又犹豫了,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他觉得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在这条路上再走下去,再走下去的话她只会更痛苦。可是让一个人承认自己专业上的失败又何尝不是痛苦的呢?何况,她若是真想走这条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