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走到床边的里侧,一只手把江南的头扶到了床上。
“我死了把钱全留给你。”江南假装生气。
“你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永葆青春吧。”齐律十八岁以后自己出来打工工作,赚了不少的钱,不过和自己家里的那些产业比…大概江南家往下三代才能堪堪比得上。
“很快没钱啦。”江南把身子撑起来,在枕头底下找手机。
“不至于。”齐律也是敷衍式地回答他的问题。
“至于。”江南看着手机,停顿了两秒钟:“我准备辞职了。”
“什么玩意儿?”齐律震惊地看着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人,却忍不住凑上去看他正在编辑的页面,“辞职信”三个字竟真的摆在邮件的界面。江南那么的平静,他却感觉到的是波涛汹涌。
齐岱宗见到江南的那一天,NASA观察到了两颗小行星的相撞。那时候他手上排着五六个案子,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连上厕所和吃饭的时间都要争分夺秒。
不过那日他却因为这个人停下了手里的活。江南的律师咨询预约书放在他的桌面上,工整的纸面被写上飘逸的行楷,“江南”,“周五13点至15点”,“同意”,在这几个不成行的字里,齐岱宗听到了来自惺惺相惜之人的召唤。
他是亲自给江南打的电话。
“你好,是江南先生吗?”
“你好,是的,请问有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是略带清凉的回答。
“我是齐山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齐岱宗,您今晚有空吗?我想和您见一面。”
江南当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把这一行为归为这个事务所效率高。
结果齐岱宗像个乌龙一样,把江南先拐到餐厅再拐到酒吧,自己喝得烂醉,一句正事都不聊。最后江南站在这人面前,板着脸说:“齐先生,我应该报警告您性骚扰。不过您是律师,我大概不会赢,但我还是劝您好自为之。”
事实证明当时的齐岱宗根本没有醉,因为他在周五江南预约咨询的时间之前,绘声绘色、阴阳怪气地把这句话原模原样地表演了一遍:“齐先生,我应该报警告您性骚扰。不过您是律师,我大概不会赢,但我还是劝您好自为之。”
在彻底惹恼江南之前,齐岱宗停止了他小学生一样的行为,打着哈哈离开了咨询室。而江南能够心甘情愿地原谅这个人,纯属是因为他给的太多了。
齐岱宗直接安排了一个顾问团来回答江南的问题!
虽然江南也搞不清楚这小子在整些什么幺蛾子,但还是保持一贯的好脾气,更何况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给他包了个VIP服务,又不是追着要杀他。这倒是让人容易接受许多。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朋友一样亲密了。
齐岱宗从来没有告诉江南,自己是因为他飘逸的字体才这么做的。这要是说了,他在江南心里的形象大概是要彻底变成一只黑乎乎的乌龙了。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江南,这样的行草是怎么练出来的。江南大抵描绘了他的两位教师父母以及从小被逼练字的情形。齐岱宗唏嘘,唏嘘完毕之后又隐隐生出恻隐之心。
这种感受与他事后听说江南所咨询的全部是关于“通过官司的手段推翻股权的协议的可能性大概有多少”的时候是一致的。这六年的时间,他清楚地感受到,南善公司就像江南的亲生儿子一样,江南以照料它、细心呵护和培养它为终生事业。
可是!他现在居然要辞职?
这不就是把自己养大的儿子亲手送给别人吗?
齐岱宗一瞬间全身写满了气愤不解和深深的可惜。
“十多年的心血你就舍得让别人轻轻松松拿去了?”
江南没回答他,静默了一会儿后,手指移到屏幕的右上方,点了“发送”二字。江南从床上下来穿衣服,缓缓言:“我在想,人类因为仇恨和不理智有过太多遗憾。他们被社会存在的公理所操纵,逐渐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有她的选项,我从来都没有坚定地选择过一次。我大概不愿让这真成为所谓的‘最大的遗憾’。”
江南表意已经很清晰了,他是为这个世界上他最想要的人才选择离开的。
齐岱宗撇了撇嘴,评价这番话为“你有点装”,但心中不再一味地鸣不平,已经默然地支持了江南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