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天井,再转过三条游廊,便到了膳厅。
四合院占地面积颇大,但游廊边上极具观赏性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年久失修,也不见半个服侍的丫鬟婆子,倒是环境干净整洁,想是萌祖荫承了个空架子。
妇人一直牵着宁乐的手,直到在红木宝桌旁落座,这才放了手。
只这进门的功夫,宁乐的眼神已经从迷蒙转为了清明。
桌上已经备了满满的食物,端的是鸡鸭鱼肉、果品糕点一应俱全。桌头还燃着两根白蜡烛,中间以一排斟了酒水的小红酒杯相连。
空气中飘荡着锡箔灰与香灰的气味。
肉类只是简单地过了滚水,堪堪煮熟,无任何调料。
宁乐一只手抓一只大鸡腿,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能抽空点评上一句:
“你这饭做得太难吃了,一点味都没有……唔……米糕的味道倒是不错,就是太干巴了……有果汁吗……亏你家盖这么大,居然连杯果汁都没有……”
不像是只溺死鬼,倒像是饿死鬼投胎了。
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眼珠跟随着她的咀嚼而上下晃动的妇人:“……”
默默放下了塞进口中的白蜡烛,拦住了宁乐伸向小红酒杯的手:“这是酒,小孩子不能喝。”
并将其锁在了柜子里。
转而接了杯白水来给宁乐喂下。
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宁乐便将一桌子的吃食全吃光了,小小的肚皮非但无半点隆起,甚至还在咕噜噜叫着。
她指着柜子说道:“我没吃饱,把柜子里剩下一半的吃食全搬出来。”
妇人纵容着她的无状言,温声劝道:“夜深了,小孩子该睡觉了,睡前不可过食。”
宁乐不满道:“总共就一柜子的吃食,我吃了一半,又剩下一半,还说要请我吃一辈的饭呢。吃两顿就吃光了,还没吃饱。”
“……”妇人说道,“我给后辈拖个梦。只要乐儿乖乖地住在这,就饿不着你。”
一语毕,屋外规律的蛙叫虫鸣声戛然而止,呼呼的风声也听不见了,死寂的深夜,让人困意如潮。
宁乐张大了嘴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在妇人期待的目光下,将大拇指塞了进去,啃起了指甲。
妇人长长叹了口气,只能给宁乐塞了一颗苹果,足足有宁乐脸蛋那么大,一口下去,便见了底。
收拾完桌子,妇人就上厨房烧水去了。
宁乐跟了去,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给我烧洗澡吗?”
妇人:“今日乐儿先睡,时候不早了,娘得先梳洗打扮去寻你爹爹。”
“哦。”宁乐满不在乎地应了声。
往灶膛里添置完木柴后,妇人便带着宁乐行往寝室去了。
寝室里安有一张大床以及一张婴儿床。
婴儿床中躺着一个身量不大的婴儿,听到动静后,立马嚎哭了起来。
这孩子小小年纪,五官便显现出精致来,却浑身裹着阴气,皮肤半点透不出嫩粉的色泽。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不见半点眼白。
宁乐指着婴儿嫌弃道:“这孩子真黑。”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还挺硬的。
婴儿张嘴欲咬,宁乐敏捷地收回了手。
“……”妇人将牛角制成的奶瓶塞到婴儿口中,“该上床睡觉了,我回来前都不要睁眼。”
妇人抱着宁乐上床,盖好被子离开后,又不放心地折返回,补充了句:“不要玩你妹妹。”
房门关上的瞬间,宁乐便跳下了床。
婴儿吮吸着奶,因为过于用力,五官挤到了一处,搭配黑黝黝的皮肤,像是个小老头。
宁乐藕节似的手臂搭在婴儿床边上,问道:“小黑妹,好喝不?”
婴儿停止了吮吸,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在宁乐再次伸出手欲逗弄时,丢开了奶瓶,精准地咬住了她的手指头。
“哎哟!”
宁乐吃痛地收回手,只见食指上现出了一排牙印。
“怪了,小黑妹,你不是没牙吗?”
宁乐掰山竹似的掰开了婴儿的上下颌,只见肉呼呼的牙床上的确一颗乳牙都无。
“坏家伙,你没奶喝了!”
宁乐抢走了她的奶瓶,举起对着煤油灯的方向摇晃着,正打算尝尝奶的味道时,只听断断续续的笑声响起。
“呵呵呵……呵呵呵……”
正是那个没牙小黑妹发出的声音,她似乎以为宁乐在跟她玩游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格外开怀。
只是嘴巴一张一合间,动作总是延迟声音一两秒,那声音也不是从她那头发出的。
宁乐将奶瓶打开,将纯白的奶一饮而尽。刚喝入肚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哪是奶啊,分明就是熬得浓稠的米糊!
难喝!
“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