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这封《复水家书》,只是抚摸着看了一会。
自多年前母亲离世,司马明已许久没回乡看看复水了。现在,反倒是不敢回了,倘若看见家乡熟悉的景象,应当更没有勇气告别。
自己无妻儿,亦不想让兄弟乡亲卷入是非,只好将种种过往,写在这封家书中,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阐明自己赤胆忠心,从未辜负家中长辈和乡亲们的教导。
司马明跪立崖边,朝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便又将家书重新收纳好。
他站起身,慢慢向崖边走了几步。他想着,大伙们会理解他的选择吗……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快,他在那!去拿主人要的东西!”
司马明惊觉不对劲。转身一看,那日前来拜访之人换上了一幅狠戾面孔,领着一队人马,直奔他的包裹而来。
“拿他的通行文书与诏令。”那人一边逼近一边发出命令。
司马明霎时明白了这波人意欲何为。
此前拜访府中定是为了打探内情,而这一趟则是咬定“郡守”一职而来,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便能让“主人”悄无声息地顶替掉自己。
不能让他们得逞!司马明忙向坡下跑去,以保自身安全。
可来不及了。
这拨人就没想过要留活口,为首之人毫不眨眼便将司马明拽住,一把推下了山崖。
失重感猛烈袭来,霎那间,司马明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了——埕州绝不可交付于心术不正的人手中。
可是他再也无能为力了。
世人所能知晓的,连同司马明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家书的最后一行。
*
“雾浪如银,浮名浮利。只叹隙中驹,再见唯有梦中身。”
阅至书信最后一行,便什么都明白了。小琅背过身去,再也忍不住了,流出悲伤的呜咽。
兜兜转转,温霁昀烟青二人终于这般接近实情,却是如此悲壮。一纸书信此刻重似千金,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谭枞大人满是岁月沟壑的手,捧着信微微发颤,“我认得,这是司马兄的笔迹无误……”
多年知己如同兄长,才知竟已是永别!谭枞县令悲愤难抑,却又是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力。
“丹鹿县的民众都如此爱戴他。司马兄亦懂得他们不易,临行前也没有收下民众们准备的贺礼。”
他不停回想着往日,自责道,“我也真是愚蠢至极,怎会认为 是你会做出的决定!那时我就应该想明白啊……司马兄,对不住你啊我对不住!丹鹿县没让我守好啊……”
“谭县令,”烟青想开口宽慰几句,却也只能道,“县令切莫悲伤过度,小心身体。丹鹿县还需要您守护着,这才不辜负了司马大人的苦心啊。”
“是啊,”
谭枞缓缓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将丹鹿县处治理好,不管是黑羊脯一事,还是为司马兄讨回公道,就算耗尽我一身老骨头,我也必然一件一件清算上告!”
谭枞县令看向温霁昀,眼中矍铄而坚定,“年轻人,我知道你是查此事而来,若有什么不便出头的,皆让老身来。”
“今日谭县令与小琅出手相救,已是感激不尽。我此行职责便是查清此人行径,定当竭尽所能。”
温霁昀拱手肃然道,“此人上任后,依仗官职做了诸多不义之事,甚至掌控了西北军营中军饷流通。不知那人何手段,仅仅几日,新上任的西北军营大将军便已与之沆瀣一气。”
“那人狡猾得很!这大半年以来,我多次去拜访,想查探一番。可郡府常是大门紧闭,从未见其在宴请宾客,但凡出面也都是府中操持。可见其谨慎啊。”小琅愤愤道。
温霁昀点点头,赞同道,“当那人知晓我还活着,必会起疑。你们在我们二人探查清楚前,需得小心行事,不可先行出面作证。”
思索半晌,温霁昀缜密分析道,“我们尚且不清楚,西北军营的大将军是否知晓郡守已然被偷天换月。若大将军仍被蒙骗,则需要有证据让其相信我们并倒戈才行。”
“我记得我与村中瑶娘交谈时,她的丈夫曾画过司马明县令时的画像,是要作为送别礼物的。”
烟青眼睛一亮,“谭县令,不知可还在?”
“在的!就在府中。”
谭枞县令忙向房内走去,从书架高处取出一幅画,“我上任县令那日,府前已放满了各村民的心意。我便将其余各自奉还,只留下了这副画——画上的司马兄惟妙惟肖。本想着寄与司马兄,没成想耽搁至今日,却再也无人可收了啊。你们拿去,也是尽其所用了。”
小琅凑过来,见到画像中熟悉的面孔,鼻头又是一酸。
小琅带着几分哭腔,“若这画像不足以让奸人伏案,要证据皆是证据!全丹鹿县的百姓皆是司马县令的底气,人心为证,纵有再滔天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