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芸走后,关于羽芳堂的流言蜚语便洋洋洒洒地传遍了清致镇,有人将景竹茹在京城的过往添油加醋地宣扬出来,说是有一位老人家的病情被她越治越重,还有个当事人王公子站出来作证。
又说春晓是从前那个已经死了的丑老太婆养出来的妖女,因为沾了晦气所以话也不会说。
这些流言都被传成了话本,越传越诡谲精彩,愿意来的羽芳堂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少,害怕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有的怕被染上晦气,还有的怕被妖女附体。
不用想也知道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这些无稽之谈,毕竟除了补土派,谁还能有这么雄厚的财力来这样大费周章。
某日,春晓终于按耐不住,怒气冲冲地把话本摊子砸了,景竹茹连忙过去赔礼道歉,还拾起一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写的挺有意思的,春晓你来看看。”
春晓怒火中烧,手比划的飞快:你还笑的出来?!
景竹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编故事而已嘛,你这个小丫头,个头不大气性还不小。”
没什么病患愿意过来,景竹茹也不着急,反倒乐个清闲,成日里只待在房间里看书写字。
春晓原本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干着急了没几天,竟也被景竹茹感染得静下心来,专注地去侍弄院子里的花草。
待到景竹茹总算肯走出房门时,发现院中竟种好了几棵竹子,落霞将竹影婆娑映在照壁之上,又似有灵,迎风浮动。
景竹茹实在不知道春晓那细嫩纤弱的手臂是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竹子种到院子里来,不由得夸道:“古人云,食不可无肉,居不可无竹。你倒是雅致。”
春晓不明所以,思忖片刻才比划道:你是想吃肉了吗?
景竹茹仰头大笑几声,摇摇头:“我今晚去趟陶府,看看娟娘,你自己吃晚饭,天黑下来就把门关好,别贪玩。”
春晓不耐烦地点点头,心想着这人一出门就唠叨这么多,耳朵都听烦了。
景竹茹好似猜透她的心思,点了点她的额头,嘟囔几句小丫头,便转身离开。
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娟娘,陶益胜已经戒掉牙鸟片,不再发病,娟娘也相信他会改邪归正,但景竹茹还是有许多的不放心。
景竹茹一来到陶府便吃了闭门羹,守门小厮说少爷有要事,不便见人,可她分明听到了里面歌舞升平,细听还有美人作伴,打情骂俏,情意绵绵。
景竹茹冷哼一声:“你们家少爷还真是有要紧事!”说罢,拂袖而去。
还是像上次一样,景竹茹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陶府之中,按着以往的记忆顺利地摸到了娟娘的房间。
景竹茹先是敲了几声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又对着门缝道:“娟娘,是我,景竹茹。”
“竹茹,是你…”娟娘泫然欲泣,仅仅几个字听起来却凄惨破碎。
景竹茹心头一惊:“你怎么了?”
“我…我被少爷关在这。”
“他为什么关你?”景竹茹一边说,一边从头顶簪子上取下金线开始撬锁。
“我想离开这,他…”娟娘说到这崩溃大哭起来,又害怕被人听见,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我…我太傻了,我竟然想着他能浪子回头,期待着他对我…”
她说不下去了。
景竹茹明白,如果娟娘没有遇到自己,也许她就会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妾室,心甘情愿地照顾整天花天酒地的夫君一辈子,即使这位夫君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玩物。
可她遇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便不再甘心被困在这里。
一只金丝雀如果尝试过展翅高飞,那它就不会再愿意被关在笼子里为人们歌唱。
咔嗒一声,笼子开了。
娟娘跑出来抱住景竹茹,却见方才昏暗的庭院骤然灯火通明起来。
陶益胜一身的酒气,举着手灯朝这边走来,对身边的小厮大喊:“拦住她们!”
原是他在这锁上动过手脚,只要锁一开他就立即感受得到。
“都别过来!”景竹茹从袖中掏出手铳,将娟娘护在身后,木仓口朝着众人。
陶益胜怒极反笑,双眼通红地瞪着景竹茹:“好啊你,真是好!”随后,他看向惊慌失措的娟娘。
娟娘的脸上挂着泪痕,被灯火映照得更加楚楚可怜,陶益胜见了只想把她拥在怀里,帮她拭干眼泪。
可就是这个他想要疼爱呵护的女人,却千方百计地想从他身边逃走。
“娟娘,你真的要走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闻言,娟娘默然片刻,忽地跪到地上,她不再哭泣,声音却还是颤抖:“少爷,我们相识有十一年了,我从来都说,我不过是个卖到这的童养媳,我不要什么正妻的名分,我只要能陪着你就好了,可那个时候,你眼里只有我,我们都只有彼此,我不可能抛下你,但现在呢?”